五溪城的夜晚也降临了,城墙上空高悬一轮圆月,一簇簇篝火在城外的林地、溪畔、湖边燃起,城外时不时传出青年男女的歌声与笑声。
江皋族人特别重视三月节,节日期间,男青年会精心打扮,成群结队,在不同氏族之间走动,寻找愿意与他们相恋,成亲的女子。
在这样的节日里,岱夷光棍三人组只有麂子参加篝火会,他牵着青年男女的手,围绕篝火跳着欢快的舞蹈,露出一脸憨笑。
玄邴酒喝多了,躺在单身男青年的集体宿舍——长屋里呼呼大睡。
从城主的住所出来,玄旸打了个哈欠,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此时,城里的人不是去城郊参加篝火会,就是已经睡下,见到一个黑影立在石阶下,显然在候他。
对方开口:“玄旸,你站在哪一边?”
玄旸回:“我不是就站在这儿?”
对方说:“你跟我母亲的谈话我都听见了,我再问一次:你到底站在白湖那边,还是我们这边?”
“你们跟白湖的恩怨与我没有关系,我一个外人,需要做选择吗?”
“你必须做选择!”
问话人对玄旸的回答很不满意,从阴暗处走出来,正是城主的女儿阙月。
“不要忘了,你跟我母亲有一个约定。”阙月挡住玄旸的去路,她个头高挑,身手敏捷,在气势上不输任何人。
“我当时年纪小,又受到逼迫。” 玄旸看向上空的月亮,显得心不在焉。
想耍赖?
锋利的矛头倏然逼近,力道强劲,寻常人早吓得连连倒退,玄旸眉毛都没抬一下。
“我听说你这些年都在当旅人,四处游荡,没有妻儿,三月节突然来到五溪城,难道不是过来履行约定?”
阙月抬起下巴,注视对方眼睛,让人不能轻视她说的每句话。
“不是。”
玄旸回答地很快,他接着往下说:“我与族人要去大皋城办事,正好路过这里。”
只是轻微的情绪波动,玄旸还是察觉到阙月紧绷的肩臂放松了。
“阙月,我有件事想问你。”
阙月颔首,示意说吧。
“我没忘记当年跟五溪君的约定,不过——我对你的记忆,就记得你小时候流鼻涕玩泥巴……还是说,你喜欢我这样的?”
矛头往下移动,瞄准咽喉,这姑娘天不怕地不怕,惹怒她说不定真敢下手。
举起双手,玄旸表示妥协。
阙月缓缓收回长矛,淡淡地说:“在我看来,喜不喜欢没那么重要。如果五溪城需要你,我会选你当我的丈夫。”
留下这句话,阙月转身离去。
“阙月,明明有一种方法让白湖人回去,把雾月的孩子交给白湖。”
这一段话,玄旸用的是岱夷话,阙月听得懂。
阙月没有回过头。
春寒料峭,果然夜风有点冷,玄旸揽紧斗篷,心想那名羽人族巫祝,今夜不知道被安排住在哪里?
按以往规矩,应该就住在祠庙附近吧。
漫无目的在城中闲逛,耳边传来城郊欢快的歌舞声,热闹的三月节啊。
与其为还没到来的麻烦事烦恼,不如跳舞。
月上柳梢,参加篝火会的男女陆续离开,有的和伙伴们说说笑笑,一起回城,有的花前月下说着悄悄话,情意绵绵。
麂子孤单一人来到篝火边坐下,身旁只有靠着树干坐,手捧一只陶酉,用根芦苇杆吸酒的玄旸。
“獐牙大哥,你喝那么多酒,要是喝醉了,我扛不动你。”
“江皋族人会在秋天将采摘的野果子塞进陶酉里,酿成果酒,来年春天喝,他们管这种酒叫春酉。五溪城的春酉味道最好,要尝尝吗?”
陶酉递到麂子手上,他拿来一根芦苇杆,插进陶酉细长的壶口,吸了口酒,有点酸,有点甜。
“我不会说江皋话,没有姑娘理我,獐牙大哥,你怎么也一个人?”麂子用一只手托住腮帮子,模样有点沮丧。
“我这么大年纪啦,人家姑娘瞧不上。”将手臂搭在后脑勺上,玄旸身子后仰,躺在树干上。
他刚来篝火会,篝火会就散会了。
正无所事事,听见有人从身边经过的对话声,玄旸抬头一看,见到灰犬被伙伴扶着走,脚步发虚。
“他怎么了?”
“跳舞跳到一半,就听见这个人喊肚子疼,跑去拉肚子,拉了好几回呢。” 麂子回忆之前的事,因为频繁腹泻,这人也没和姑娘搭上话。
“傻子才去招惹巫覡。”玄旸低语。
这是一句岱夷俗语,巫指女巫,覡指男巫。
“獐牙大哥,你说什么?”麂子没听清楚。
“回城。”玄旸站起身。
进城后,玄旸突然说还有点事,让麂子先回去长屋,麂子刚想问什么事,眨眼功夫就不见对方身影。
路过城主及其家属的住宅,沿着一条鹅卵石铺的小路行走,来到一片桃林,祠庙就在里边。
祠庙旁边,有几栋单独的小屋,其中一间屋子的窗户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