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巡夜校尉来县里了?”
“八九不离十。”
“那我们怎么办,这事要是被夜巡司知道了,肯定……”
“把来的校尉宰了不就得了?”
“嘿,说的简单,你以为巡夜校尉是吃素的?”
“其实倒也不是没办法。”
“掌柜的。”
“您来了,掌柜的。”
一间打烊的客栈内,大堂的正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桌子上摆着八个瓷碗,碗里盛满了水,而水中还站着一副竹筷。
在瓷碗的中央放着个硕大的青铜雕花香炉,一根粗大的香插在中间,忽明忽暗的红光将竹筷的影子映照在八仙桌周围的圆凳上。
每一道竹筷的影子上都似乎站着个黑影,唯独上首坐的黑影是刚刚才出现的。
“东家说了,巡夜校尉既然来了,就一定会到县衙打声招呼。
“派人来客栈取一截引煞香,然后再安排一只邪祟制造出点动静,等校尉现身就引他过去,到时再把香点燃,自然让他有去无回”
“是。”
其余几道黑影齐齐出声回应。
“散了吧。”
上首位的掌柜一摆手,香炉内的燃香就忽地熄灭,立在碗里的筷子也纷纷倒下,客栈内重归寂静,陷入一片黑暗。
……
顾厝跟在赵班头和乔县尉身后,一路向白梨花戏楼走去。
路上不乏有人对顾厝的扮相指指点点,尤其是孩童们,看到他戴着的骨面既害怕又好奇。
不过大人们几乎都听说过一些关于夜巡司和巡夜校尉的传说,知道不可冒犯巡夜校尉,于是纷纷拉着自家的孩子匆匆离开。
半刻钟后,三人来到了被看热闹的县民们团团围住的戏楼。
“都让开都让开,县尉大人到了,都别看热闹了,该干嘛干嘛去。”赵班头一边吆喝着,一边带着乔习文与顾厝挤到了戏楼门前。
“赵班头!”
三人刚挤进来,一名年轻的捕快就一脸惊慌地跑上前来,看到乔习文后又连忙行礼,恭声道:“乔县尉。”
“嗯,杨冷,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名为杨冷的捕快咽了口口水,面色紧张地回道:“回禀县尉,就在刚才,戏楼的门打开了,但是王勇和吕梁他们俩也被……也被吊在了房梁上。
“现在兄弟们只敢在外面警戒,任谁也不敢再踏入戏楼了。”
虽然杨冷并没有明说是有妖邪作祟,但三人都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
“校尉大人,请吧。”乔县尉并未显出惊慌之色,只是回头看了眼顾厝,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厝点点头,伸手按住腰后的短剑,缓步走入戏楼之中。
前脚刚迈过门槛,后脚戏楼的门就“哗楞楞”地紧紧关闭,顾厝的身形也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去,把围观的百姓驱离此地,以免发生什么意外。”乔习文给赵班头使了个眼色,后者马上招呼着一众捕快开始驱散县民。
杨冷正欲动身去帮忙,却被乔习文一把扣住手腕:“你去把这支香点燃,插在戏楼门前。
“校尉大人说过,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他定能降服邪祟,本县尉倒要看看这个冒名顶替的家伙,还能不能走出这扇大门。”
说罢,将一根线香交到杨冷手上。
杨冷本不愿再靠近戏楼,但县尉发话他不得不听,也只能苦着脸挪到戏楼前,掏出火折子点燃线香,将其插在了青石板的缝隙之中。
微风拂过,自线香顶端升腾而起的烟雾被风吹着,缓缓飘向了戏楼的大门,顺着门缝钻了进去。
另一边,顾厝站在戏楼大厅内,看着吊在戏台上的九具尸体,眉头微蹙。
除了左右两边刚刚被挂上去的捕快外,其余七具尸体都是家仆丫鬟打扮,而且还是高门大户家的仆役。
在他们脚下歪倒着七张木凳,似乎他们并不是被强制吊死,而是自缢身亡一般。
顾厝站在门口观察了盏茶功夫,戏楼内却什么都没有发生,于是他迈步向前,准备到戏台上再仔细看看。
“啪,啪,啪……”
空荡荡的戏楼大厅内,只有顾厝的脚步声在回荡,而随着他每走一步,戏台上挂着的九具尸体的嘴巴就张开一点。
当他纵身跳上戏台之时,尸体的嘴也全部张开,紫黑色的舌头从他们的口中挂下来,直到胸口的位置。
“活着实在是太累了,每天给他们柳家人当牛做马,结果还要挨打。”
“是啊,柳元恺那个王八蛋想强占了我,我不从就把我打了个半死,然后反派我每日去倒泔水。”
“还是吊起来舒服啊,真希望可以无忧无虑地就这么一直吊着。”
忽地,顾厝耳边响起了一句接一句的呢喃,他眼前的那群死尸似乎悠哉地前后晃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荡秋千。
所有死尸都伸出手,不断招呼顾厝向他们靠近,每一具死尸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仿佛上吊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来呀,跟我们一起来吧,吊起来很舒服的。”
“快来吧,吊起来就不会再有任何烦恼了。”
“快吊起来吧,吊起来,吊起来!!”
但渐渐的,死尸们似乎发现顾厝并不为所动,于是轻柔的呼唤就逐渐演变成了暴虐的怒吼,脸上的笑意也荡然无存。
培元固体经达到登堂境后,顾厝体内的气血异常充盈,通俗点说就是阳气旺得很,所以这缢鬼制造的幻觉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影响。
看着不断晃悠,并且甩动舌头、伸出双手想要将顾厝拉过去的九具死尸,顾厝缓缓抽出了背后的短剑。
“不用搞这种把戏了,也别再作践这些可怜人,我已经看到你了!”
话音未落,顾厝猛然反身冲向戏楼的大门,制造幻觉的邪祟并不在戏台上,而是吊在大门上方!
吊在大门上方的缢鬼发现自己已然暴露,当即怪叫一声,胸前紫黑色的长舌一甩,就如同绳套般套向顾厝的脖颈。
与此同时,戏楼顶部的黑暗之中垂下一条又一条麻绳,它们仿若灵蛇般蜿蜒扭曲着,同样飞袭而来。
顾厝怒喝一声,脚尖点地腰腹发力,整个人猛地旋转一周,手中短剑也在昏暗的戏楼内划出一道雪亮的圆弧。
飞袭而来的长舌与麻绳纷纷被斩断,缢鬼舌头的断口处更是黑气喷涌,显然受伤不轻。
就在顾厝想要乘胜追击之际,一道劲风突然从他的右侧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