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人皮在城池上空飘荡,注视着这片人间鬼蜮。
赭清红面色苍白,浑身颤抖。
她眼睁睁看着这个魔头展开杀戮,一个个凡人在他面前如同草芥,不,割草至少还需要镰刀。
就像他曾经对黑沙镇做的那样,他对这座无辜的城镇做出了同样的事。
人们恐慌、癫狂、仇恨的目光无时不刻冲击着赭清红的大脑,她被理所应当地当成魔头的同伙,遭受到无数人的痛恨和唾骂。
赭清红大脑一片空白,如同提线木偶般跟着魔头。
当他们身边再也没有能看到的凡人时,她忽然崩溃地咆哮:“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灰袍人不言,自顾自向前走。
赭清红泪流满面,她腿软得厉害,再也迈不动一步。
不知不觉,灰袍人已经消失在她的视线中,一块石头狠狠砸过来,她的脑袋猝然一痛,眼冒金星。
鲜血顺着额头流淌,将她眼前染得一片血红,她用模糊的视线看到了几道匿藏在远处的身影,穷凶极恶地向她冲过来。
“杀了这个女魔头!”
癫狂的声音传入耳朵,赭清红害怕地闭上眼,她知道这一次自己真的要死了。
她早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可当真正到来时,她忽然有种莫大的恐惧,她害怕得浑身哆嗦。
预想之中的痛苦并没有出现。
她睁开眼,灰袍人就在她的面前。
而她也第一次真正看清这个魔头的模样,浓眉大眼,面容硬朗,长相竟然相当不错。
灰袍人依旧不说话,转身就走。
赭清红连忙跟上,这一次她宁愿被魔头杀,也不想死在别人手里了。
……
她对黑沙镇并没有太多感情,她是被卖到那里去的。
她当时攻击他,只是因为怕死。
她犹豫了很久,跟那个魔头解释。
魔头好像没听到,也好像根本不在乎,但她说出来后,莫名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
她依然跟着魔头前往一个个凡人聚集的城市,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看见越多人死去,她就越想活下来。
她也想掌握这种力量,她不想再当个凡人。
那个魔头取了她一滴血,拿出了一块石头,血滴上去后,那块石头忽然变得很亮。
她发现魔头变得沉默了。
她问自己能不能修行,她想和他一样做个魔头。
魔头说她应该走玄门正道,那是长生法。
像他这样的人,早晚都会死。
她不懂,但她听过很多仙人的故事,如果她也能成仙人,那当然好。
她随着魔头又来到一座城池时,魔头将她放在了城外。
“那座城中有修士,你在此处待着。”
她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想的不是他要去杀人,而是闪过了一道念头:
他是不是在保护我?
今日的时间格外漫长,日头从东方落到西方,魔头还没有从城里出来。
她望着逐渐远去的夕阳,知道魔头可能遭到了劲敌,她望望陌生的周围,忽然觉得有些害怕。
她想逃离这个地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一步一步慢慢接近了那座城市。
她告诉自己,就看一眼,如果那个魔头死了,她马上就走。
可她心中并不想让那个魔头死去。
意外发生了,几个被挡在阵法外的仙人发现了她,他们将她擒去,丢在一旁,她发现周围还有很多凡人,都被抓了起来。
她从几名修士口中,听到了他们的打算。
这些仙人要使用一道秘术,以这些凡人的命,代替手中宝贵的仙家宝物,用来打开阵法。
“不过是些凡人蝼蚁,杀百人却能救一座城,回到门中只会大大有赏!”
仙人这么讨论着,听得她满心恐惧。
这不是修长生法的仙人吗?
怎么和魔头一模一样。
一个修士打量着她,嘻嘻哈哈说道:“这些蝼蚁反正要消耗掉,不如让我先吸了她的元阴培养功法!”
仙人开始向她走来,她心中一片冰凉。
她在众人面前被粗暴地扯碎浑身衣物,在那个仙人的哈哈大笑中,她死命地抱住自己,缩成一团。
轰——!
大阵破碎,一道血影从天而降,无数血雨洒落,将世界染成一片猩红。
在这一片淋漓的血腥之中,她披着那名仙人的人皮,脸颊上忽然有两道泪水流下。
“我不想修仙了,你教我做魔吧。”
……
“陆师弟,修仙不能闭门造车,这真是一桩莫大机缘!”
司徒宇洞府。
司徒宇破天荒地对陆平提出了邀请。
他神色很是认真,郑重道:“我以道心起誓,绝无欺瞒陆师弟之心!”
陆平饮下一杯紫竹酒,觉得往常可口的佳酿,今日忽然变得有些难以下咽起来。
司徒宇在前次任务中与同行者发现了一座前人遗泽,需要五名中期修士,凑足五行法力才能打开洞府,那座洞府中有他极为需要的资粮和造化。
他邀请陆平前往探险,并允诺与他平分机缘。
陆平的沉默令他有些错愕,他反复劝说,情绪甚至开始激动起来。
“不争哪有修为进益!你当你资质很好么,炼气后期我都没有把握,没有机缘怎么突破!”
陆平还是摇头:“司徒师兄,我意已决。”
司徒宇失望地看着他,最终失望变成了冷淡:“既不信我,那陆师弟便在宗门好好看着我突破吧!”
陆平放下酒盅,客气地拱手告辞。
后面洞府大门轰隆一声关闭,声音很重。
陆平站在古松下,望着天空飘逸的白鹤,往怀里摸了几把,入手空空如也,才发现烟早就抽完了。
一路回了无名山崖,陆平心境已经如常。
去年陆平随意撒了花种草籽,如今整片平台绿草成荫,花团锦簇,已经成为一片颇为雅致的花园。
陆平来到一片灵田外,随手摘下一把朱红浆果,一粒粒填入口中。
初尝有些酸涩发苦,后味却慢慢回甘,最终口中只余一片清甜。
“莫向外求,但从心觅。”
“你们却是不懂,我的道途永远不在外面。”
陆平拍拍手,转身进了洞府。
这一年下来,他已经隐约感觉到了那一层中期障壁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