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之上,却举步维艰。
乔月夜出神之际,有人抚住了他的手,温热的触感从手背处传来,一下子把他从虚无中拉出来,重新回到这烟火人间。
“阿郁,你在想什么?”
乔月夜只轻微地偏了偏头,便能看到身旁坐着的人。
穿着华丽的朝服,面容俊朗,神采奕奕,若非在这深宫之中,也可以去做一个大将军,统领千万战士,戍守边疆。
这样一个人,好像站在乔月夜的对立面,又好像和他十分亲近,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可是乔月夜还是笑了笑,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他们都是最亲近的人,这个事实谁也改变不了。
“朕在想宴会何时开始。”
何箫一挑眉,给宗虎比了个手势。
晚宴正式开始,推杯换盏,虚与委蛇,大家都带着精致的面罩,在这里尽情展示自己。
乔月夜一眼就能看到六皇子,这样的场合,他不出席也不合适。
乔逢笙的眼睛一直黏在何箫身上,没有偏移过半分,看得乔月夜直想笑。
他最期待的皇位,现在是乔月夜坐着的;他最喜欢的人,现在是乔月夜的皇后;他唯一能依靠的摄政王,总有一天,会被乔月夜连根拔起。
想到这里,乔月夜倒也没那么生气了,懒懒地浅尝杯中的温酒,口感辛辣,味道不算太好,也不知道何箫放这种烈酒在晚宴上干嘛。
转眼便来到了赏月的最佳时辰。
小孟子早早爬上了顶,指挥着其他侍卫将机关打开。
乔月夜的头上便缓缓出现了一大块空缺,显出墨色的天空,和中心挂着的那一轮圆月。
此处的景色竟然如此美妙,怪不得每次母后抬头时,都眼角带泪,竟是被这绝美的月色迷住了眼睛。
乔月夜学着母后的样子抬头去望,却发现除了点点的月光以及盈盈的晚风,半分其他的情感也没有。
那为何,母后会流泪呢?
乔月夜还没想明白,就被旁边何箫欢喜的笑声打断了思绪:“阿郁,这里的望舒不大,困于这四四方方的天空,算不得好看。”
“哦?你见过更好看的月亮?”
何箫冲着乔月夜神秘一笑:“当然,最亮的望舒在关外,世人皆知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却不知关外的月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关外并非全是荒原,也有高原雪山成群的牛羊,天空是澄澈透亮,一小片一小片的湖可以映出天地之间最本真的美。”
“每当月圆之际,大家都会走出家门仰望,没有一丝一毫的遮挡,就像是凭空出现的物件一样挂在了空中,一伸手就可以碰到。”
何箫的眼神颇为向往:“这里的望舒未免小家子气气,被关在这里太久了,已经失去了它本来的美。”
乔月夜愣住,他从未去过边外,更没见过伸手可摘的月亮。
恍惚之间他竟然生出了大胆的想法。
他想自己一个人,或者跟何箫一道,去看一看,关外的圆月。
第十六章 下药
今晚的乔月夜已经走神太多次了,何箫不免有些担心。
“阿郁?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被何箫这么一唤,乔月夜暗自懊恼自己出神被人发现,语气也带了些不悦:“朕能如何?无事。”
死鸭子嘴硬。
不过何箫也不戳穿他,拍了拍手,便有一大堆宫人涌了进来。
“皇上已为大家开月,现下大家便各自出门赏月去吧,院内的石桌上摆了茶与茶点,恭请各位品鉴。”
这话倒是说出了一个皇后应有的气度。
其实今晚何箫的表现很好,让乔月夜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变成了他心中最好的皇后模样。
可是乔月夜心里反而别扭了,好似这样就不是何箫了一般,这个人只是顶着一张何箫的脸,做的事却不是何箫愿意做的事。
还没等乔月夜考虑明白,何箫就挽上了他的胳膊。
人高马大的一个人,非要装作小鸟依人地靠在乔月夜怀里,怎么看怎么别扭。
乔月夜的脸黑了下来,宗虎在后面憋笑的闷哼声一直在耳畔流动,听得他火大。
何箫很快就发现了小皇帝的恼火之处,回头狠狠剜了宗虎一眼:“今日回去挑两个满水桶站在门外待两个时辰,既然这样闲不住就找点事情干。”
宗虎立马闭了嘴,他的臂力很差,主子是知道的,这个惩罚简直是要了他的老命。
但他还不能说什么,跟着主子在宫里待着待着,怎么自己的忍耐力也变差了,和主子一样跟变了个人似的。
宴请的王公大臣分散在各个角落,平时要好的就在一处喝茶谈论,若是有想要趋炎附势的也踮着脚寻找机会。
身边人最多的当属摄政王和相国。
这两派明争暗斗早已屡见不鲜,如今从阵容上来看也相差不多。
乔月夜动了动手臂,将扒拉在自己胳膊上的人抖落下来:“摄政王在那边,不打算去看看?”
“阿郁想让我去吗?”
看着何箫真诚的大眼睛,仿佛真的是在询问自己是不是可以过去,给足了皇上面子。
可惜乔月夜不稀罕这个面子,他只想看看摄政王会如何处理这个不孝的逆子。
“那就过去看看吧,到底也是你父亲,不过去请安于礼不合。”
何箫于是便放开了小皇帝的胳膊,神色稍微淡了些,有点子刚进宫那会,满脸都是防备的样子了。
乔月夜惊讶于他变脸如此迅速,还没等说什么,他已经大步朝着摄政王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