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警惕地后退半步:“秦照庭来了?”
问完我才发现这是废话一句。
吴格嘴唇微张,我又抢在他前面:“我没空再陪他玩儿。”
“秦先生不在,但他让我转告您,”他似乎有些无语,脸上的职业化笑容快要维持不住,“孟女士已经办理了转院,现在已经到达云医大第一附属医院。”
我不信他:“好端端怎么会转院?”
吴格:“一附院有更先进的针对她所患疾病治疗的技术。”
“为什么没有人事先通知我?”
吴格:“姚娴正忙着办理转院的手续,想来是还没来得及告知您。”
“既然秦照庭非要替她转院,为什么不是你来办理手续?你所说的都不成立。”
吴格一时被我堵得哑口无言,他应该在想秦照庭以前一定是太过放纵我了,这才说话做事都是咄咄逼人的。
他憋半晌也没憋出理由,最后半命令道:“您跟我走就知道了。”
“如果您还相信我的为人的话。”他又补充一句。
这是他在用他的人格起誓他没有在骗我吗?
……
最终我还是跟吴格走了。
我联系不上姚阿姨,在这里除了跟着他这唯一勉强能算得上线索的人走还能怎么办。
许久没坐过秦照庭的车,车里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
我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测,秦照庭肯定在云城。
这车应该是在云城临时租的,但此时车上却混杂了一丝他身上的男士香水味。
他刚坐过这辆车不久。
“在得知孟院长出事后,秦总先乘坐飞机赶了过来,对于您的事情他一向都很着急。”吴格突然开口打破车里的寂静。
我不明白他突然讲这么一句的意思。
不明白,我也不想接话。
车里重新归于平静。
吴格没有骗我,孟院长的确转院到了一附院。
我还没走入病房,在走廊上就先看见了姚阿姨。
她提了个水壶,看样子是准备去楼层尽头的热水机接壶热水回来。
再走近些便发现她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刚哭过。
想必是专家会诊过后的情况不太好。
“小言来了啊。”她也看见了我。
我点点头,她又注意到一旁的吴格。
她朝吴格点了点头。
我问她:“院长怎么样?”
“情况不太好,睡了一整天,现在刚醒,说想喝水,我就出来打点新鲜的。”她声音里也带着沉重的鼻音。
下一秒她就重重吸了吸鼻子:“你进去看看她吧。”
我轻手轻脚地打开了病房门,吴格并没跟着我一起进去,而是选择在门外等着。
院长的确是醒着的,多年没见,她身上有疾病和岁月留下的痕迹,已经和记忆中的很不一样。
她俯趴在病床上,那是胰腺癌患者最常见的减轻痛苦的姿势。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刚才姚阿姨出门时眼眶是红的。
此刻我都有些忍不住。
院长听见我这边的动静转过头来,她看见了我,笑容一如当年慈祥:“你来了啊。”
“走近点,”她朝我招招手,“让姨好好看看你。”
那只蜡黄色的手抓住我的手腕,看起来十分可怖,掌心温度也比正常人的低。
可我做不到将它甩开。
姚阿姨打了水回来,将那壶开水打出一点到一次性纸杯里,又用棉棒沾湿了擦到院长的嘴唇上。
院长似乎不想让我觉得她是个绝症晚期的病人,强撑着换了个姿势坐在病床上。
大概是不想将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疾病上,唠家常一般,她问起我最近的学业。
我说很好,年年都有拿奖学金。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好像我们不是身处病房,而是跨越数十载光阴,回到了福利院里。
她问我除了学习,有没有过得很好。
我说很好。
这话说出来其实我不太有底气。
她问我有没有谈对象。
我说没有。
她又问我有没有遇见什么心仪的人。
我还是说没有。
这种盘问式的聊天让人压力很大,也很容易让人耐心消耗殆尽,但我没有。我依旧很耐心回答她每个问题。
说着说着似乎院长的疼痛又发作起来,整个人冷汗直冒,本就不大的身躯缩成小小一团。
她又回归了我进门时的那个姿势。
我看见姚阿姨在院长看不见的地方抹了把眼睛。
我还忍着。
但实在忍不住。
我不想面对着她们落泪,在院长缓过来些后便假借要出去买瓶水的名义出了病房。
步伐有些急促慌乱,拧开门把手的动作也有些粗暴,将门外靠在墙边的人吓了一跳。
门外的不是别人,正是很久没见的秦照庭。
第26章 很久没见秦照庭。
三个多月没有见,秦照庭好像有哪里变得不太一样。
他穿得西装革履,像是刚从什么工作中抽身而出,黑眼圈重得吓人,下巴上也长出些青茬,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其实在吴格接我过来的车上,我已经设想过再次与秦照庭见面的场景。
可想象终究与现实是不同的。
想象中我该决绝地转身或与他擦肩而过,一眼都不多给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脑子放空地滞在原地与他对视。
他好像也不知道说什么,看着我好几秒,才说:“你……不要难过。”
说罢他抬起手,像是想碰我的脸,我轻轻偏了偏,躲开了。
那只手终究没有落在我的脸上。
我后知后觉眼睛酸痛,一滴水渍沿着脸侧掉下来,落到我捏着门把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