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他们不喜欢你,你就躲着点。”
……
后来很久后我才知道,原来在我被送到院长跟前之前,他们就已经主动找到院长,污蔑那花生油是我贪玩打破的,将自身撇得干干净净。
多年前的往事我已经不再挂怀,兴许是秦照庭把我关在器材室里与当年场景有些重合,才唤醒了这段本该永久尘封的记忆。
相较于那件事,竟然是秦照庭将我一个人留在器材室里更让我挂怀一点。
除了恐惧,还掺杂了些类似于悲伤的感觉。
我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难过。
眼前的场景逐渐消散,黑暗中十分突兀地冒出了一个声音。
“小言,你在干什么呢?”
!
天花板上的大灯模糊重影,我冷汗涔涔地醒来,视线所及之处是我熟悉的房间。
又是一场到最后不为我所控的梦境。
我略微回过神,打算下床收拾一下满头的冷汗。
房门是这时被敲响的,一下一下,力道很重。
刚放松的神经又绷得死紧。
我第一反应就是秦照庭趁着半夜上门了。
敲门声还在继续,而且越发急促,听起来那人已经在失去耐心发怒的边缘徘徊。
我放轻脚步来到猫眼前,做贼般弯腰将眼睛怼上去。
门外是一个黑黢黢的背影,左摇右晃地稳不住身形。
只一眼我也认出来那是常岭。
我赶紧将门打开。
门一开常岭便将大半重量压到我身上,像一坨烂泥一样:“你怎么把门锁上了?”
空气中弥漫着酒味,他喝了不少。
我说:“十二点过了,我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
我将他扶进租房里,刚靠近沙发他就像找到了归属,整个人栽了进去。
“我也以为我今晚不回来了。”常岭说。
租房里没有解酒药,我给他倒了杯温水:“为什么?”
他沉默几秒,而后半眯着眼笑笑,脸上尽显疲倦:“我好困,有什么话让我睡一觉再说。”
说完他便彻底倒了下去,眼睛也全闭起来。
“常岭。”我推推他的肩膀,没有反应。
看样子是真睡过去了。
我搬不动一个彻底失去意识的成年男人,只能给他盖了条毯子。
其实我没有什么想对常岭说的,同样他也没有什么一定要告诉我,那天的事情智力正常的人都能想明白。
事实证明常岭的确不想将他和程信之间的事告诉我,这样一来那天半夜里他在沙发上倒头就睡的真实性也就有待考究了。
毕竟在那之前的几分钟他还能与我流畅地进行对话,酒精的威力可没有大到能让上一秒还意识清晰的人秒睡。
常岭像变了一个人,没有从前那么多话,他的毕业答辩已经结束,整日都待在房间里不知做什么。
我几乎没见他再出过门,他该是与程信闹得不太愉快,我无法劝说他什么,感情上的事如果能靠劝说解决那就不能算是事了。
偶尔我也能听到常岭与家人通话。常岭的父亲应该希望他尽早地投入工作中,而他表达出的拒绝态度也很明显。
有次我好像听他们提到了程信。
那人是程信也纯属是我的猜测,因为自始至终他们的对话里都没有出现“程信”这两个字。
常岭说:“我不喜欢,也不希望他被你挖到公司里。”
不清楚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常岭更大声地说:“他爱死哪去死哪去。”
……
我没有得知事情的全貌,不好妄下判断,只能肯定曾经常岭对程信一定有几分真情。
只是那些心意常岭不愿承认,程信本人也不知晓。
……
我最近变得愈发神经质了。
走在路上我会突然回过头去看背后,处于密闭空间中会不自觉抬头去看天花板。
有很多人被我吓到过,我也意识到这可能不太正常,却无法停下这样的行为。
一切都是因为秦照庭。
我时常梦回那间器材室。
那天以后秦照庭再没出现过,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他做了错事却美美隐身,留下我一个人独自承受后果。
倘若他出现我一定……算了,他还是不要再出现了。
青城夏季多雨,七月初的某天气象台发布了暴雨红色预警,提醒市民非必要不要外出。
预警发布得很迟,学校的课上到一半紧急宣布停课,图书馆因暴雨不对外开放,我无处可去,便趁着雨小些的时候赶回租房。
这大概是今年最后一场大暴雨了,战况尤其惨烈,城市的排水系统无法支持庞大的排水量,积水漫过小腿,十字路口停着许多发动机进水的车子。
我在路边甚至看到了一只漂浮的红色高跟鞋。
暴雨只短暂停了几分钟,快回到小区门口时雨势又大起来,卷曲的运动裤腿尽数湿透。
乌云密布,整座城市都是阴沉的。
路边的树荫下好像有什么障碍物。
是一辆通体银灰的轿车。
那车停得远,几乎要与雨幕融为一体,我也不知怎么就注意到了。
我不禁为那车子的主人感到惋惜,那车已经有一半泡在水里,估计免不了一场大修了。
居民楼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手机里才收到通知,这一片区域的电线因暴雨而损坏,供电局正在紧急抢修。
天边不时传来一阵闷雷,我有点心惊胆战。
回到租房所在的楼层,整条走廊深不见底,我每一步都有些犹豫。
“言知。”黑暗里有东西伸出了爪牙。
我想跑,湿透的裤腿重如千斤,减慢了我的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