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了两次眼睛,认真把那一行半透明的小字从头到尾认真反复颠来倒去研究了许多遍,确实不是在做梦。
秦照庭撤回了什么?
他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呢?
秦照庭的电话仍旧是打不通的,我只能打给吴格。
一开始没有注意时间,电话打出去后才发现时间是早晨七点,这个点吴格还没有上班,但他接起了电话。
“小言先生。”他声音一丝不苟,一点早起上班的困倦都捕捉不到。
我直入主题:“秦照庭是不是有事在瞒着我?”
“不,没有,秦先生该说的都和你说过了。”吴格说。
我笃定:“一定有。”
吴格语气有点为难:“他让您在国外安心治疗。”
吴格的话乍一听和以往糊弄我那些没有区别,细品却能品出一点不对。
“安心”二字被我单独提取出来,反复咀嚼研究后我又问他:“安心治疗,然后他来找我?”
“他没有这样说。”吴格语气中的为难消失,又恢复成初始的平静。
不打扰打工人上班前一小时的空闲时间,我挂了电话。
切换回与秦照庭的聊天页面,那条撤回提醒还静静地躺在那里,永远都不会消失。
从吴格为我办理出院后开始,我便总有一种预感,我预感如果这次不听他的话,我和他之间就是彻底玩完。
现在这样的预感有增无减。
既然这样的话,那好,我听他的话。
正如我之前设想那样,我不日将从这间我住了近一年半的房子搬走。
我的存款不多,带上那笔打给秦照庭但对方拒收的六千块只勉强有五位数,归期未定,实在承担不起长租这个房间。
郑明是个好室友,得知这件事后主动提出要帮我收拾行李准备搬家事宜。
“你来得早,对门住的谁啊?”我与他合力将打包好的大件杂物搬下楼去,他如此问我。
“不太清楚。”我囫囵地将话题带了过去。
郑明:“照我说该是个有钱人,经常看见有人来打扫卫生,全是家政阿姨,住这儿的一次面都没见过。”
“不过有钱人怎么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不知道……”
房间已经搬得很空,剩下的我可以自己收拾,不需要郑明帮忙了。
我独自拎着垃圾下楼去,又见到了在垃圾堆旁守着的老人家。
我对她有些印象,她住在我们这一栋居民楼的一楼,家里有个走不了路的老伴儿,每天早上都提着个竹编菜篮子去隔壁市场捡烂菜叶子。
我听过不少邻居在背后对她这么指点。
她在楼下看了我一天了。
白天是说是在垃圾投放点旁晒太阳尚且还说得通,可是晚上呢?
“这些东西有您想要的吗?”我向着她走过去。
“如果觉得有用的话就拿走吧。”
她就这么站在垃圾投放点后面,也不跟我说话。
我最终没把那些东西扔进垃圾桶,能用的全部留给了她。
我要离开这里了,那只雨燕的幼鸟我是无法带走的,她翅膀上的伤养得差不多,昨天甚至在我房间里试飞了小半分钟。
但依然是飞不远的,我只能把她托付给什么人。
我打工的二手书店的老板是个合适人选。
老人家孩子不在身边,这小鸟成天叽叽喳喳的讨喜,我养着她的这些日子里,老人家总让我多拍一些视频传给他看。
于是我离开的前一天,在征求他的意见后,我将幼鸟送到了他手上。
从二手书店离开,城市灯光亮起,夏夜的风吹拂过身边,激起皮肤上一层细小的粒子。
已经是七月了。
恍惚中又是一个夏天到来,又是一个夏天过去。
希望来年冬天到来的时候,那只长大的雨燕已经抵达南非。
两天后的傍晚,我乘上与落日相悖的航班,飞机飞过青城云城,直到离开了这片长大的土地。
飞机再次落地的时候,我已经来到了陌生的A国。
身旁没有认识的人,只有我一个人。
飞行模式关闭,各种APP的弹窗广告争先恐后跑出来,我从里面一眼看到了吴格的短信。
【小言先生晚上好,您到了那边后会有人在机场接应您。】
有人接应?什么人呢?是医院的人吗?还是秦照庭的人?
我跟随着人潮往外走,不停地在接机的人里寻找着吴格短信中所说的那个模糊的“人”。
忽然我就一眼看到并且认出了他。
安夏将手机举在耳边,可能是在和对面交谈着工作事宜,神情无比专注,在我看见他后不到两秒的时间他也看见了我,随即挂了电话向我狂奔过来。
他在开口前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小言,好久不见。”
我整个人处于极大的震惊中,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我回抱了他。
“吴格告诉我会有人来接,怎么会是你呢?”他身上有一股极好闻的味道,光是一个拥抱就让人感受到十足的安全感。
“当然是我,不然你想要谁?”安夏嗔怪道,“咱们都好几个月没见面了,你难道一点都不想我吗?”
“想。”不善于与人表达情感,我脸上微微发烫。
“走吧,吃了饭送你过去。”安夏接过我手中的行李,拉着我大步流星地向前。
我知道他所说的“送我过去”是去哪里。
担心我还习惯不了A国的饮食,安夏领着我去了当地的一家中餐厅,好巧不巧,在这家中餐厅的老板和员工对话时,我听出来他们的口音是云城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