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手上点了根烟。
“你还在上学,我们年纪差得不少,谈恋爱可能有点困难。”
“也许你是一时兴起,也许我也是一时兴起……”
“你拿着这张卡,里面有足够的钱,你去买些自己喜欢的东西。”
烟雾冉冉升腾缠绕在他指尖,火星明明灭灭。
他背对着二十岁的我,问:“我们先试试,再决定包不包养,怎么样?”
他手边放着一沓厚厚的协议,当年我便没有细看,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签下名字,内容我至今都看不清楚。
这算逼迫吗?
也许对那时的我来说,不坚定的爱意与利益碰撞交杂,是算的。
但我好像会错了意。
秦照庭当年要和我试试。
不是包养的试。
是谈恋爱的试。
脸颊被一阵温热转冰凉的液体刺激,我醒了过来,似乎白睡了一场觉。
冬天干燥,眼角末梢残余的一点湿润很快消失不见。
经过一晚上时间,吸收了光芒才能发出荧光的星星肉眼可见黯淡,天边已经泛起一层薄薄的白光。
凌晨五点半,我拿起床边柜上充电的手机,给秦照庭发去一条消息。
我告诉他:
【秦照庭,我去云南了。】
李邮将民宿上下的大小事宜都交给了他的得力员工处理,特意空出了年后的几天时间,要作为我的免费导游带领着我在周边的景点转一圈。
我喜欢大自然的一切,积雪覆盖的山川和像咸蛋黄的落日都迷人,云南地域广阔,我和李邮逛了小一周也没把所有景点逛完。
真是应了那句话。
我眼中所看见的是我的世界,没有看见的是万千世界。
每到一个地方我都会买两张明信片,一张寄给半个月后会回到青城的自己,另一张寄给秦照庭。
虽然并不确定秦照庭是否会收到,但我还是这么一直寄出去。
年十四,我坐上了离开云南前往云城的列车。
希望福利院是我长大的地方,我想趁着这趟出门,也回去探望一下姚阿姨。
虽然已经物是人非。
这两年福利院发生了一件大事,随着时代进步,原本位于村子里的院址还是过于落后偏僻了,有一位大善人捐了笔巨款,帮助福利院搬离了那条村子,来到云城的一个新兴开发区。
我见证了四代院长的更换,第四任院长已经是我不认识的人,不过她还是给我在福利院安排了住的地方。
姚阿姨担心我不认识新院址的路,在得知我过来时就主动提出要到车站接我。
我几次三番与她解释了导航的妙用,可老一辈的人总不太相信高科技,她一再坚持,我只好应承她。
姚阿姨来车站接我的时候,牵着一个不及她腰那么高的小男孩。
小孩额头上贴着镇热帖,脸颊两边都是红扑扑的。
姚阿姨往上提了提他的手:“快叫人。”
“言知哥哥好。”小孩子声音清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看,看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
我有些不解地看向姚阿姨。
姚阿姨解释:“松松发烧了,今天带他来市里的医院看看。”
至此我终于知道她那天口中所说的“要过来办点事,顺路来接我”是办的什么事了。
“他叫松松?”我有些讶异,问姚阿姨。
姚阿姨笑:“对。”
“言知哥哥好!”小孩又脆生生地叫我一声。
我随口一问姚阿姨,松松是几时来的福利院。
姚阿姨回答是两年前。
这与我当年回福利院的时间恰好错开。
当年我在秋千下看见的松松已经上了小学低年级,过了这几年怎么都该升到了高年级去,而我眼前的松松才五岁。
此松松非彼松松。
那时的松松,的确是幻觉吧。
世界就是这么离奇,当初被我臆想出来的人物在两年后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我面前。
姚阿姨告诉我,原以为带松松去过医院后顺路接上我就能一起回福利院,但松松的病情有些复杂,需要下午再回一趟医院取结果复诊。
只是一个普通的发烧而已,这看病的程序未免太繁杂,我在心底腹诽过一句。
后来我才知道,松松的情况与常人不同,一个病毒性感冒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姚阿姨感到有些抱歉,因为一开始便答应好了来接我一起走,结果还是得让我自己找着路回去。
临近中午,回到福利院吃午饭已经不现实,我干脆主动提出和他们在车站旁的面馆先解决午餐问题,然后再一起陪着松松回医院复诊去。
面馆师傅会做云城特色的拌面,还是十几年前的老味道,第一口就让我回到从前时光。
无论是碗还是筷子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都过于巨大了,松松抱着比他脸大的碗吃得开心。
姚阿姨似乎有话想说,眼神碰上我的又躲闪,几次后我让她直言就好。
她问我,陆家人都对我怎么样。
我直言已经和他们决裂。
她有些担忧,自责当初不该将真相告诉我。
我宽慰她,我现在也过得很好。
她又问,我和那位姓秦的先生如何了。
净问我一些难回答的问题。
极力想逃避还是避不开,我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告诉了她实情。
“分开了。”我说。
姚阿姨脸上的表情更凝固了。
“这……怎么会这样呢?”她放下筷子问我,嘴里的饭好像都不香了。
我比想象中更加淡定:“不合适就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