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师大概正要去吃饭,突然在下楼时碰到以前教过的“印象深刻”的学生,有些惊喜:“叶岭之,你怎么回来了?”
“王老师好。”叶岭之笑笑;“有空回母校来玩玩。”
“去哪读研了?”王老师随口一问,忽然想起来叶岭之是个难得一见的学渣……连忙改口:“还是工作了?”
“改行了。”叶岭之不自觉地低了头,眉眼低垂。
“改行了好啊,改行做什么?”
考虑再跨个行的叶岭之想了想,答道:“编辑。”
“你这跨行跨得也太大了……不过也行,总比当医生适合。”王老师笑笑,“行,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们慢慢逛。”
“嗯,王老师再见。”
回头看黎曜一脸不服气似地:“他凭什么说你不适合当医生。”
这话说得他不爱听。
叶岭之倒是无所谓。
“王老师只带过我系统解剖学和局部解剖学两门课,他之所以记得我是因为这两门课我都挂了,补考也挂了,重修了,重修也挂了,最后清考的时候,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放了点水才过的。”
从没挂过科,甚至还被院长称作“天才”的黎曜思忖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想来还是发自肺腑地感叹一句:“你厉害……”
黎曜说:“没事,你长得像大学霸。”
叶岭之忍俊不禁:“这安慰的未免太过草率了。”
“你主要是不好好学。”
叶岭之没接话,想起上学的那段日子,他从不缺勤,但也从不带课本,也不打扰舍友们学习,每次就自己乖乖地坐在最后一排,看自己感兴趣的书,再不济就打游戏,发呆。
一路混到期末,纯理论的对他来说很好突击,借借舍友的笔记,四处搜集题库,刷一遍题,按思路整理好丢到一边,考前两个小时才开始背,考完试就忘干净了。
考实验操作的就很麻烦......
就比如局解和系解。
六十分万岁,五年挂了四五科,什么也没学到,混了张文凭,大学就这么过完了。
“就这么抵触当医生吗?”黎曜问他。
关于这个问题,好像有无数个人问过他,也向无数人解释了无数遍,每一遍的答案都不一样。
“高考志愿是我妈填的。”叶岭之永远都忘不了那天,他们母子为此从早吵到了晚。
他父母文化水平都不高,小学毕业。
而叶岭之会是他们叶家的第一个大学生。
倒不是说供不起,其实他家家境还不错,但那是从爷爷辈开始,父亲十三岁从业,白手起家,靠下苦力,吃尽了人间疾苦,一点一点积攒,一点一点做大的。
叶岭之从小就聪明,人见人爱,都把他当宝贝似的宠着。
这样的孩子谁舍得他去吃苦?
得幸家里拆迁,分了几套房,父亲事业近来发展也还不错,只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早些年实在太苦了,起早贪黑地往工地跑。
就是因为爱他,所以才想要他安稳。
医生是个不错的选择,德高望重,薪资水平也还不错。
几个志愿他妈妈都给填上了医学院,至于填哪里的医学院,他爸不管,觉得无所谓上哪都一样,他妈不懂,但又过分重视,看不懂推荐报考的专业书,也不认识什么有文化的人可以参谋。
于是就找算命的商量。
算命的说,报东北方向的学校,东北方向的学校肯定能考上。
别人都报志愿都拿厚厚的参考书,只有叶岭之他妈妈拿了一张薄薄的地图,看看以他家为圆心,往东往北有哪些医学院。
发现了一个,他妈妈很惊喜,正东北方。
叶岭之看一眼校名就知道,“分太高了,连想都不用想,那个我肯定考不上。”
“你怎么知道你考不上,算命先生都说了东北方向没问题的。”他妈妈看着那个大气的校名还很高兴,虽然心里可能有一丝顾虑,“怕什么,就算以前分高,今年你报了没准儿就降呢。”
叶岭之心说,我是宇宙中心吗,一个学校还特意为我降分。
两个人吵了一天,叶岭之实在拧不过他妈,最后提出:“要是考不上,就复读吧。”
“行。放心吧,肯定可以的,那个算命的算得可准。”他妈妈直到最后还相信那个算命先生。
叶岭之连想都没想,填完志愿的第二天就约上了高考没过线的朋友去看复读机构。
没几天出结果了。
直接滑到了最后一档,洛大医学院。
叶岭之那边价格都谈好了,他妈妈又反悔了。
虽说浪费了分数吧,但洛医也挺好啊,离家近。
被送到洛医校门口的那一刻起,叶岭之才明白,原来他对于自己的人生好像并没有选择权。
上大学时,叶岭之迟到的叛逆期终于来了。
他想要独立,想自己的人生可以自己做主,不想再被那么荒唐,那么草率地随意决定。
现在这个社会机会很多,叶岭之努力兼职干活,满足自己生活的同时,还有常常富有余地,给爸妈买礼物,买衣服,买手机。
他抓住一切机会去锻炼自己,想证明给他们看。
叶岭之每每谈及当初这个决定时,他变得越发的固执甚至偏执,越是要想他成为什么,他偏要逆着来。可笑当初高分进入洛医,没过多久就混成了吊车尾。
想要自己的人生可以自己选择。
也做了很多尝试,但好像都失败了,从来没有真正的擅长或者说真正的去热爱过什么。
懵懵懂懂,迷迷茫茫。
当他遇到大一的黎曜时,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