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蒙头假寐的黎曜闻之，从被子里露出了脑袋，瞳孔微微收缩，看起来像猫一样。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半晌后传来一声，“恶心”。
叶岭之有心理准备的，原本怀揣着少女心思来谈婚论嫁的正经姑娘，结果遇见一个gay......只说一句“恶心”，已经很有素养了。
叶岭之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他知道以后要想光明正大的牵着黎曜的手行走在阳光下，这些都将是他所必须要面对的，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他又将电话回拨，女孩不接。
他便在通讯软件上，认真地跟姑娘道歉，然后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是家里逼着他去相亲的，并非他本人意愿，也没有半点儿打算欺骗姑娘的意思。
女孩通读下来，为最初的自作多情感到尴尬。但这份尴尬很快便转换成了怒火，电话打了过去，劈头盖脸地对叶岭之的行为进行了指责。
他听力不好，正常接电话他都要免提。
于是叶岭之听见了，黎曜也听见了。
叶岭之的注意力没有放在黎曜这边，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跟女孩道歉，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
或许是他诚恳的态度稍稍平息了女孩的怒火，她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就这样不了了之，毕竟除了浪费了点儿感情，她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但那个介绍人的责任她还是要追究的，怎么就能给她介绍gay？这真的太过分了！
“你能先不要跟我爸妈说我是同性恋这事吗？”叶岭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老人家比较传统，一时半会肯定接受不了。”
“哈？”女孩刚浇下去的怒火俨然又有了燃起之势，“那你的意思是，还需要我帮你瞒着了？”
“是的，只是别跟他们说就行，就说我们俩个不合适。”
女孩刚浇下去的怒火俨然又有了燃起之势，她冷笑一声，随即质问道：“你这是在搞笑吗？你知不知道你妈妈对你相亲这事有多么着急，结果你来这一出，如果你这事不跟你家里解决了，你还是要面临一次又一次的相亲，你还是要欺骗一个又一个的女孩。”
“我没有要欺骗的意思.......”叶岭之哪里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现在的他确实左右为难，他下意识地看看了黎曜，发现黎曜正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黎曜又何尝不在期待事情解决的那一天呢。
叶岭之拉拉黎曜的手，然后安抚性地笑了笑，他对着电话那头的女孩说：“对不起，这事我会解决的，只是我现在还需要时间。”
那天晚上，叶岭之恳求了女孩很久，黎曜就在一旁听着。后来女孩勉强答应先帮他瞒着，然后是一连串的拉黑操作。
对叶岭之的表现，女孩嫌恶，黎曜也不满意。
可是还能怎么样呢。
——
第二天，黎曜离开了蔚城，重新回到《蝴蝶刀》剧组。
临走前，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变现的那么亲昵，就连叶岭之示好的亲吻都侧头躲了过去，只是简单的叮嘱了几句，便打算匆匆离开。
叶岭之面对他的冷淡，自知理亏的同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已经慢慢地习惯了和黎曜热切的亲亲贴贴抱抱了，这忽然之间的拒绝，就像心里多了那么几个说不清道不明的小疙瘩。
所有的错都是他的原因，所有的锅都得他来背着。
叶岭之又何尝过意的去，那样的家庭背景，相亲对象和爱人来自三方面的压力快逼得他喘不过气来，还是得咬紧牙关往前走。
至少先把眼前考研这关平稳度过了再说。
送走黎曜后，蔚城迎来了第一次大规模的降温，天气预报里女主持仪态端庄提醒着“注意增添衣物，小心感冒。”
或许是因为小家里只剩下了叶岭之一个，心情孤寂，又或是各方面压力大，抵抗力下降，蔚城的天气湿冷，这是从小长在北方的他第一次在没有暖气的南方城市过冬.......
终在一天早晨，五点起来背书的闹钟响起时，他没能起得来。
等睁开朦胧的双眼时，窗外早已天光大亮，他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中起来，摸摸了滚烫的额头，桌角的助听器被他蹭掉，滚进了床底，他只是看了一眼，懒得去捡，重新坐到了书桌前。
书本上的方块字看起来特别陌生，串在一起反复思考也难以理解其中含义。
脑袋里像是阻塞了一团又一团的棉花，转不动，也想不通。
他有些绝望地躲在椅子里发了会儿呆，回过神来想通过外卖平台买一盒对乙酰氨基酚和消炎药时，看到了手机上的未读消息。
是来自洛城发小的。
那是一章朋友圈的截图，发小老王说，最近洛城本地微博，还有一些女性朋友的朋友圈都转发疯了。
他问叶岭之，这条朋友圈里说的人是你吗？
叶岭之打了个寒战，疲惫地点开图片，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过去，越看越心凉，看完了，就把手机卡拔掉，把手机关机，把自己塞进温暖的被子里，强迫自己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要管。
没有关系的。
睡一会儿，再起来好好学习，希望明年能跟黎曜成为校友。
他烧地晕晕沉沉，迷迷糊糊，闭上眼却不是蔚城电影学院的大门，而是一条又一条的指责、谩骂和满屏的“恶心”。
相亲的女孩确实如约没有将他是同性恋的身份告知他的父母。
她写了几条微博/投了私信/朋友圈/挂了小红书，她把跟叶岭之相亲的经过、打得几通电话、叶岭之在微信上对她的解释统统截屏下来作为证据，添油加醋地将这场荒唐的相亲用文字记录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