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岭之还破天荒地提起了他的父母。
他爸是个情商很低的工作狂魔,不抽烟不喝酒,会挣钱不会花钱,唯一的爱好是看看电视剧,电视上的男女主谈恋爱时,他也会跟着傻笑那种。
他妈妈看起来像是个和蔼的大妈,实际上是个控制欲特别强的凶悍大妈,在家里管天管地,会嗷嗷地骂他那种。儿时记忆里那又黑又长的麻花辫被泡面卷的包租婆大妈造型代替,原本盈盈一握的细腰如今却要选xxl的码......她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为了家庭和孩子几乎奉献了她能奉献的一切。
“他们小学毕业后就没有在读书了,爸爸跟着爷爷开拖拉机,妈妈跟着家里种地。十九岁那年有人介绍相亲,如此一见钟情。”
“十九岁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在一起了。法定年龄结婚,然后就有了我,男主外女主内,努力挣钱,一直恩爱到现在。”
“跟现在的人不一样,他们是没什么文化,传统、不开明、不理解同性恋的存在,更不会去了解现在社会上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感情观,因为在他们的眼里爱情就是非常单纯的东西。”
“不在乎对方的身份背景,金钱财力,他们什么都不在乎。从本质上看只希望能有个人陪在我身边,让我能像当初的他们一样,一步一步地携手、相爱、走到最后。”
“这和我们的感情其实是不冲突的。”
“所以,希望你也不要怨他们。”
“很快,不久之后,我就去跟他们说明白......好吗?”
黎曜认真地听着,听到叶岭之问他,浅浅地笑了笑,他答应了,说:“好。”
叶岭之听到黎曜亲口答应时也跟着傻笑了起来,他已经预见了出柜时的不太平,但他还是衷心地希望那时候双方的矛盾能够降到最小。
因为谁都没有错。
所有人的出发点都是最纯粹的爱。
两个人自那个话题之后,说说笑笑,聊得开心,可在黎曜看不到的地方,叶岭之的表情变得越发悲伤起来.....
他能听到的声音像是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就在黎曜高兴地说着某件开心的小事时,叶岭之突然打断了他。
叶岭之认真地说:“黎曜,我爱你。”
黎曜听闻,他放下了原先的话题,温柔而又深情地回应着:“岭之,我也爱你。”
......
寒夜里风雪交加,室内冰冷,唯独听到回应的那颗心是温暖的。
可惜一片死寂。
叶岭之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正在通话中,还有正在跳动的数字计时,他努力平稳情绪,将开了免提的手机扣在耳边,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他知道现在的黎曜肯定还在对他说话。
可他不敢说话。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生怕一开口便露出马脚。
叶岭之用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屏幕上那个结束通话的图标,忽略了眼角的泪痕,他还在努力地笑笑,都是注定好的。
所以,也算没有遗憾了。
75、归途
◎走的时候我送你◎
叶岭之倚靠着墙角滑坐了下去,圈着腿,将脑袋埋在膝盖上,窗外雪下得越来越大,风也越来越烈。
老房子窗户的边框有些开裂,冷风如绵针,从缝隙里渗进来,疾风掠过时,还会发出恼人的声响。
灰色的小猫咪凑了过来,用粗糙温热的舌尖舔舐着他的手指,时不时“喵喵”叫他。
叶岭之无动于衷。
手心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多次,肯定是黎曜打来的,不过叶岭之不想接,也不敢接。在死寂之中梳理情绪,好不容易等内心平静下来,想给黎曜在□□上回个消息,却发现已经没电关机了。
站起身来想去,双脚僵得发麻,他踉跄了一下才想起来,家里没电了......
先是找不到助听器,没有暖气、停电、大 雪夜、失聪、没办法发消息,叶岭之觉得近年来他的人生就像是一连串鸡毛蒜皮的丧气事所构成的。
巧合的就像提前写好的剧本。
找不到助听器,是为失聪做铺垫;以往宁愿饿着也不愿吃的面条成了日常伙食,没有暖气再加上停电暗示生活条件恶劣;一场彻夜不息的雪将气氛烘托至缟潮。
叶岭之翻来覆去想他原本可以将助听器收好,不至于弄丢,可以早早出门去物业交上电费,如果有心情也可以做一些简单美味的小食物来填饱肚子。
没有力气,也没有勇气,长时间低迷的情绪让他像是中了什么魔咒,陷入了什么泥淖。
心里空落落的,双手打捞起,只剩满怀的无力感。
如果可以他想去翻看一下自己的人生剧本,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看看自己结局会是什么样?是不是到死都这般碌碌无为。
如果可以他希望时间停止,将自己永远地封印在这个雪夜,暂停在失聪前听到黎曜告白的那一秒。
不想热爱生活,也不再期待黎明。
叶岭之像往常一样失眠,然后像往常一样昏睡过去,然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黎曜正发了疯般惦念着他。
黎曜说完之后,叶岭之那边却没有了下文了。他同样期待着叶岭之的回应可是除了沉默之外,只剩下了屏幕上冰冷的通话计时。
分分秒秒之间,没了回应。
叶岭之从来都不会直接忽视他的话语或者讯息,除了......这样的情况他经历过一次的。
黎曜开始心慌。
他在酒店的走廊上踱步,看着窗外的风雪一遍又一遍地拨打着叶岭之的手机号,一遍又一遍的发送着讯息。
无一例外,全部石沉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