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下,安室透等了许久,追问了一句:“后来呢?”
“后来啊……”藤原真央卖了个关子,好像从漫长的成长经历之中拿出了一小段秘密来和他分享,这个秘密就像是灰姑娘的南瓜马车,过了十二点就准时消失,她好像从那段沉湎之中抽身,朝着安室透一笑:“后来我就回家啦。”
故事结束得猝不及防,安室透看向她,才注意到藤原真央的目光看向了店里正在播报新闻的电视屏幕上,上面出现了一个皮肤苍白,右偏三七分黑色短发,外眼角细长上翘的男人——
太阁名人羽田秀吉,失去王将头衔。
她极轻地眨了下眼,看不出情绪,只是不知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眼睛里有某种很激动的光芒流过,她凑近安室透说道:“说起这个,我想起了一个谜题。”
她骤然靠近,呼吸就在耳畔,安室透一挑眉,对于她跳跃的逻辑思维已经习惯了,做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
“八百比丘尼,最有可能是什么血型的?”
那是《阴阳师》里的一个故事。
在一个茫茫大雪的夜晚,安倍晴明与源博雅相对而坐,早上的时候,一只黑猫来到源博雅家,邀请他赴宴饮酒,并且请求他带上一把斩杀过五六个人的长刀。
入夜之后,晴明的院子里来了一位身穿僧衣,头戴布巾的女子,她有一双悠远清澈的眼镜,嘴唇薄而冷。
她来请求晴明为她消灾。
女子在大雪之中脱去了衣衫,全身赤/裸,冰清玉洁的身子白的耀眼。
晴明赤着脚,从外廊走到了雪地上,请源博雅持刀,一同站在女子的身前。
女子在雪地中坐下,盘起双腿,两手在胸前合掌,闭目,结跏趺坐
晴明从怀里取出两根尖锐的长针。把其中一根长针,在女子的颈项与后脑之间一下子扎了进去。
然后是腰部。
在女子脊梁骨的下端.晴明把另一根针以同样的方式刺了进去。
“博雅.拔刀!”晴明说道,“她身上寄居了妖物,名叫祸蛇……”
银白色的刀刃,在雪影里放出寒光。
博雅眼看着女子的裸体开始枯萎,好几道沟纹开始出现在她的脸上、身体上,以至全身开始布满皱纹。
眼看着女子就要在他面前变成一个走样的老妪了,一条黑亮的蛇从女子的股间探出头来。
蛇从女子股间现出全身,开始在雪地上爬动。
博雅咬紧牙关.运起全身力气,将心劲注入手中的长刀。
就在被一分为二的瞬间,蛇倏地消失了。
女子缓缓地站起来。
皱纹难以置信地消失了,还是原来那张美丽而略带忧郁的脸。
这位女子便是传说中从干岁狐狸那里得到了人鱼肉,永远保持着二十岁容颜的八百比丘尼。
她靠向男子卖身而活着,而且只向没有身份的、没有钱的男人。卖身的代价非常低廉,有时为一条鱼就卖身,有时不要钱。
虽然她永远不会老.但岁月会积在那位女子的身体内,因为男人的精/液在她体内,但是不会老,不会死,就意昧着没有生儿育女的必要,所以那位女子的身体是不能怀孕的。接受了三十年不能成孕的精/子,这些精/子与女子身体内积存的无法老去的岁月结合,变成了祸蛇。置之不理的话,最后会连女子本身也变成妖物。所以.每隔三十年,就要从女子体内除掉祸蛇。
这个谜语谨慎得过头了,看似很无厘头,问一个传说中的人的血型,但是却用了“最可能“这种适宜猜测的前缀。
“唔,猜不出来吗?”藤原真央看起来有点遗憾,她垂下了目光,一边说着一边从包里拿出了信用卡递给老板,然后略微弯下腰对安室透耳语道:“那就当做家庭作业吧,安室同学。”
说完,她直起身来,收回了自己的信用卡,正待转身要走,却被安室透轻握住了手腕,他一直以来的动作虽然会有暧昧,但一直都很克制地不过线,基本上没什么直接接触,更何况是手腕这种与心脏血脉相连的裸/露部位。
藤原真央有些诧异地回过了头,安室透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腕。
安室透不慌不忙,甚至语气之中有几分戏谑:“这个谜面的答案,你自己知道吗?”
藤原真央的手腕还停留在那个被拉住的姿势,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收回了目光,透过拉面店里的磨砂玻璃看向咫尺之外的万家灯火,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初遇的夜晚,干净微凉的风拂面而过,被吹乱的发丝挡住了视线,看不清来路。
她知道谜底吗?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来玩个小游戏吧,在谜底揭晓前,第一个猜出藤原真央的初恋是谁的读者送个小红包
第18章
两个人从拉面店里出来,去宠物医院接那只小白狗,小狗睡着了,大约是在安室透的身上闻到了安心的味道,抱起来的时候还用脑袋蹭了蹭,藤原真央为此拒绝乘坐安室透的双门双座跑车。
两人只好就此分别。
安室透莫名地不想回家,大概是今天放松得过了头,一旦回到那间屋子里,就有无休无止地工作等待着他去完成,好像看不到尽头。
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闲逛,路边的霓虹灯不断掠过视野,蓝色的、粉色的,潋滟的流光一次次照亮沉浸在黑夜中的车厢。这座城市在万丈红尘之间翻覆,歌舞升平,繁花似锦。
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意兴阑珊。
安室透恍惚地在车河之中随波逐流,不知道在街上转了多久,上了高架桥,才终于摆脱了那一双双如同猩红的眼睛一样的车尾灯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