糸鱼川老师看向充满期待的中森美雪,大概明白了她为何来到这里,带着他们二人走进柜台后方的司书室,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她叹了口气说道:“看来你已经了解了,想要来询问我关于四十五年前的那件事吧。”
中森美雪简单地阐述了一下和安室透推论出来的事情经过,糸鱼川老师又轻呼了一声,但她看上去内心依旧平静:“真是了不起啊,一个人就推论出了这么多的细节吗?”
中森美雪有点不好意思:“不是的,主要都是这位作家先生的功劳。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古典文学社的社刊被命名为《冰菓》。”
这时,糸鱼川的目光才落在了一旁的安室透身上,她静静地凝视了他一会儿,像在喃喃自语似地,有些怨怼地说:“现在我们学校的文化祭办得比其他学校还盛大,但与昔日相较,仍算是收敛了许多。当年神高的文化祭好似大家的生活目标,破除旧习、迎接新时代的思潮席卷全日本,在神高的展现形式即是文化祭。
在我入学前不久,文化祭有如暴动般,大家都兴奋过度,简直踩不住煞车,虽说那与后来的校园暴力相比还算守规矩,不过看在当时老师的眼里,想必相当难以忍受吧。”
“文化祭日期公开后,马上引发学生们的大骚动,因为比之前的惯例少了三天,仅剩两天,而且由平日改到周末。说实在的,若是删掉不重要的活动,两天的时间其实很够用,说穿了学生就是不满受到干涉。
“消息公开后,所有人都感觉得出校内气氛紧绷,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气氛。首先,校内到处被贴上不雅字句,后来还有演讲。虽说是演讲,其实只是站在台上畅所欲言,所有人都很激动,不管听到什么都捧场叫好。这个运动愈演愈烈,到后来所有学艺类社团甚至发表了联合声明。
糸鱼川老师讲到这,挺起腰杆换了个姿势,椅子发出嘎吱声。
“校方早料到会引来反弹,仍坚持缩短文化祭,可见校方早已下定了决心。学生要是想组织团体进行反抗运动,就得有受罚的觉悟。当时被拱上去当箭靶的,正是关谷纯,实际上的主导者另有其人,但那个人……还没等到神山祭开始变离开了学校,据说是忽然生了很严重的疾病,但是学生运动愈演愈烈,大家嘴上说得豪情万丈,但其实都没有承担严肃后果的觉悟,于是当时刚成立的小社团的社长关谷纯变成了大家的替罪羊。”
糸鱼川老师继续说:
“但是,我们做得太过火了。学生不但集体罢课、聚集到操场上呼口号,活动进行到高潮时,众人甚至激动得升起篝火。那一晚,终于出事了。
“武术道场发生了火灾,不知道是因为篝火的火花引燃还是有人蓄意纵火。火很快就被扑灭了,但老旧的武术道场也被消防车的强力水柱冲得半毁。”
中森美雪的表情都僵住了,光听转述都不难想像当时的事态有多严重,即使不是直接破坏学校设施,也绝无可能不了了之。
“唯有那件事找不到正当理由粉饰,因为那是绝对不容忽视的犯罪行为。所幸校方不想把事情搞大,没有让警方介入,但文化祭结束,校方决定秋后算帐时,谁也没立场反对。……其实说到底,当时大家根本也没思考过文化祭结束后该如何善后吧。
“火灾的起因终究是没有查明,而组织名义上的领袖关谷学长成了杀一儆百的惩处对象。
“在那个年代,做出退学处分比现在容易多了,关谷学长直到最后都很沉着。至于他是不是自愿成为挡箭牌……你应该知道答案了吧?”
糸鱼川老师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至于社刊的名字,关谷学长在隐约察觉自己会遭到退学时,很难得地坚持要取这个刊名,他说自己能留给学弟妹的,只有这件事了。”
漫长的一席话结束后,糸鱼川老师起身,拿咖啡杯盛保温瓶的白开水一饮而尽。
直到他们两人离开,尽管中森美雪一再追问,糸鱼川老师也没有告诉她那个社刊的含义,老师显然是知道答案,但是以她的立场并不方便公然说出来。
中森美雪在安室透的请求下,帮他借来了四十五年前社团联合会发行的杂志,却依然对那个谜题念念不忘,安室透一边飞快地翻找着自己需要的东西,一边给出了提示:“冰菓的意思是冰激凌吧,它的英文是什么?”
中森美雪不明就里地眨了眨眼:“ice cream.”
一片沉寂之后,终于,中森美雪的表情变了,她面无血色,厌恶什么似地喃喃说出:“啊,我懂了。”
Ice cream.
I scream.
那是绝望的悲鸣。
与此同时,安室透也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那是一张合影,一大群人拉着横幅照相,那个今天早上还在他怀里朝他微笑的人,此刻正站在队伍的正中间,那双漂亮而安静的眼睛里承载着细碎的阳光,透过像素不高的照片,一眨不眨地朝他看了过来。
二年(A)班折木真央。
第47章
安室透从神山高中出来的时候, 经过了一家名叫凤梨三明治的咖啡店,店面用深褐色基调的木质装潢, 很是雅致, 店面虽然小, 招牌还挺显眼,但是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安室透在门口插兜站了一会儿, 走了进去。
店里十分安静,没有如同时下流行的咖啡店一般播放音乐,客人不算多,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老板过来帮他点单, 安室透思索了一会儿, 点了一杯维也纳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