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听到的时候似乎露出了一点诧异的表情,等到咖啡杯端上来的时候, 安室透便明白了老板那个神态的含义——
咖啡杯的顶端覆盖着厚厚一层如同小山一般的鲜奶油。
安室透拿起汤匙搅拌鲜奶油,鼻尖萦绕着一股甜腻腻的香味。
咖啡厅里唯一现代化的设备是墙面上挂着的一台液晶电视,上面正播放着东都电视台的新闻——报道的是前几天上了热搜的千头集团新上任董事长千头顺司。
安室透搅拌的动作一顿,看向了电视屏幕。
千头顺司是在镜头前活跃了很多年的职业演员, 此事略带病气地坐在镜头前也不显得难看,他脸色略显苍白,面容也有些憔悴,精神看起来也不太好,但隐约还能看得出那点富家公子的派头。
“根据警方透露的信息,您在ELE TOKYO遭到刺杀时的嫌疑犯已经找到了, 而根据其所供述,其是由您的父亲千头太郎先生指派来对您实行刺杀任务,请问您对此有什么看法吗?”获准独家采访权的记者问。
“我不知道。”千头顺司摇了摇头,哑声如此说道,他身上还穿着蓝白条纹相间的病号服,在病床上的坐姿有一种刻意修饰过后的漫不经心,他深吸了一口气,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呜咽,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片刻,补充道:“或许和我之前注意到的千头集团的不法交易有关。”
记者大概没有料到他如此直白地进入正题,继续问道:“是什么不法交易?”
“我对此也并不了解,早些年忙着演戏,这些年来还要在全球各处奔波跑时尚资源,之前并没有接触过相关业务,所以有待警方的进一步调查,我刚刚接手千头集团不久,对集团负有相应的义务,所以也无法就这方面进行透露。”
记者盯着他的表情,又十分具有技巧性地试图问出点内幕,但是千头顺司大概拿出了当年应对绯闻的本事,全都被三言两语地应付过去了。
记者无可奈何,只能往另一个具有爆点的方向挖掘:“可以请教一下你们的家庭关系吗?据我所知,您和您的父亲关系一直不太好?”
千头顺司的两颊陡然绷紧,很快便有放松了下来:“您是听娱乐小报说的吧,有钱人家的少爷闯荡娱乐圈,当然需要一个和家里关系不好的人设,否则不论我演技如何,接到的是什么片,都会被人从家庭方面攻击,说我是通过家中关系带资进组。”
“其实恰恰相反。”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看向镜头,似乎犹豫着不知从何说起,好一会才开口:“我和父亲虽然算不上是那种非常亲密的父子关系,但是作为他唯一的独子,我享受了千头集团带给我的很多好处,我能够在娱乐圈迅速出头,大家都说我接戏挑选剧本的眼光独到,但是要不是因为我的身世背景我也无法接到那么好的戏,和那么多知名导演编剧合作。”
记者点了点头,但是明显发觉千头顺司把话题带歪了,便试图圆回来:“据我了解,千头集团在娱乐圈产业也有所涉及?”
“那倒是没有,虽然这一次执行刺杀任务的嫌疑人算是圈内人,但我也无法确定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以怎样的方式两方得以联系。一切还是相信警方的判断。”
“您是在表达自己没有丝毫需要隐瞒的地方吗?”
“我虽然无法说自己是从来没有做过错事的人,但是至少我并不会违法乱纪,”千头顺司轻轻闭了一下眼,深吸一口气:“我不知道千头集团到底深入到哪一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要采取这样极端的方式,我相信侦办的警方的判断,但是据我所知,千头集团的律师现在还没能见到父亲,这种做法是否侵犯了人权,我希望能够得到合理的解释。”
记者大概没有想到千头顺司会忽然反口,愣了半晌,然后凭借专业素养迅速调整状态,继续问道:“您是在指警方的办案侦查过程有所疏漏吗?”
“我不知道,因为我无法理解父亲为什么要杀我。”千头顺司说到这里,顿了顿,伸手撑住额头,用力按着太阳穴,深吸了口气:“千头集团近年来风头过盛,资金链运作的具体细节也还在进一步核查中,但目前没有发现缺漏的地方,填海地的工程全国瞩目,当时竞标也很激烈,千头集团拿下项目却留下巨大隐患,我觉得于理不合。”
安室透紧紧盯着电视屏幕,仿佛能够看到镜头背后的那个人,这种轰动一时的刑事案件,相关报道最少也都是几个月以后才会播,因为需要得到官方进一步的具体消息,这次仓促的公开采访,很明显是早有预谋。把那些暗潮涌动变成合理疑问抛到明面上,让有心之人进一步深入,而千头顺司的抛头露面,在所有人心里埋下一颗怀深重的种子,保证了他的安全。
这一招,是想让千头集团和组织彻底决裂吗?
亦或是,故意吸引他们上钩。
千头顺司真的对千头太郎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吗?
安室透考虑着这些问题,电视上已经切换到了下一条新闻。
与此同时,杯户医院千头顺司的病房内,一群工作人员训练有素地收拾着采访的机器,在镜头前神态镇定自若的记者在环形灯的照耀下,背后被汗浸湿。
她和千头顺司简单地说了几句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耳麦递给了助理,在嘈杂声中走向了安静倚在墙边的藤原真央。
藤原真央上身穿着一件V领缎面宽松衬衫,下半身则是一条很有设计感的荷叶饰开叉膏药半裙,莫兰迪色系的搭配勾勒出她特别柔和的轮廓,大概是因为热,脸颊上晕出了一层淡淡的红色,目光没有聚焦,好像在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