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在裴渡失神的几秒功夫里,熟练扎好针,对裴渡说见底了就按铃,或者他自己拔针也行。
裴渡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伸手捂住了闻凇意挂点滴的那只手,企图让他不那么冷。
医院的气味总是不那么好,哪怕私人医院也不例外,药水、消毒液.....哪一样闻了都心烦。
上次,裴渡却没觉着这样让他闻着这样难受。
裴渡很少来医院,他没生过什么大病,小打小闹的感冒这些,都是找了家庭医生。
也许是看着闻凇意孱弱躺在病床上,裴渡只觉得病房的每一处都碍眼。
他猛地想起来一件事,站到窗户给黎括打电话。
窗户做了限位,仅能撑到五公分距离,裴渡闻着外头飘进来的阴冷潮湿的气味,很低很沉地在黎括接起的第一瞬间,就质问说:“你究竟利用我对他做了什么?”
黎括沉默了一会儿,把之前所有的事都全部坦白,最后他说:“裴渡,你不会知道因为嫉妒你,让我有多么面目全非,我很高兴能伤害你。但……我也后悔,我不该利用闻凇意,利用你伤害他......那把琴,对他意义真的很不一样,你不该踢碎它。”
裴渡挂了电话,不想再听下去。
他重新落座,握住闻凇意手掌,低喃着说:“对不起,如果我不是因为嫉妒,也不会失去理智,伤害了你。我只是太喜欢你,单纯喜欢你而已,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甚至讨厌我。”
“我和黎括都是混蛋。”
......
闻凇意退了烧,已经是下午两点。
醒来时,病房里空无一人,他撑着手臂想坐起来,很可惜没能如愿,高烧的后遗症使得他手脚发软,完全使不上力。
他只好又躺了回去,闭上眼休息,走廊外脚步声来来回回经过,一道道,带着无比的陌生。
突然,其中一道在门口稍稍停顿,下一秒推门而入。
闻凇意闻不出Alpha的信息素,但他闻得到裴渡身上的气息,像海洋被寒流裹挟着,掺杂太阳的气息,旷野冰冷炙热。
每一次离得近一点,或者嘴唇相触,味道霸道地钻进他鼻腔。
胡思乱想间,带着温热的手背贴在了闻凇意额头,似乎手背感觉不到退没退烧,手背的主人,把手支在了闻凇意脸侧,嘴唇贴在了闻凇意额头,继续探测温度。
闻凇意睫毛轻颤,睁眼看到了对方洁白光滑的下巴,他很快闭上,生怕对方发现。
等了一会儿,他以为裴渡会松开他了,但裴渡不仅没有把唇移开,而是往下,落在了闻凇意眉心,鼻尖......
闻凇意藏在被子里的手悄然缱绻,有点后悔继续装睡,应该在他亲额头时,就打断这一切的开始。
须臾念头,裴渡的唇贴在了他唇瓣,单纯厮磨了好几秒,又在他下巴啄了好几口。
“怎么还不醒?不是说退烧了就会醒吗。”
距离近的缘故,裴渡的音色很低,闻凇意能听见他音色自喉咙溢出,倾轧碾来的颗粒感。
傻子才会这时候醒,闻凇意尽量匀称呼吸,不叫裴渡发现他早醒了。
裴渡的态度,始终是把他当宠物,想要在剩下的时间里,平静度过每一天,装傻是唯一的一条路。
生过病的身体很虚弱,闻凇意装睡,装着装着,又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再次醒来,已是深夜,闻凇意是被饿醒的。
睁开眼,入目的是裴渡靠在椅子,闭着眼,眉心轻蹙,仿佛被什么烦心事扰得不成好眠。
闻凇意把这归结于裴渡没地方睡,憋屈在小椅子里,谁也睡不好。
他不想打扰到裴渡,想着忍忍就忍过去了,但大病一场,水米未进,胃饿得在抽搐。
闻凇意按住疼得一抽一抽的胃部,动作轻而缓慢地下床,掀开被子,下床时,床架咯吱作响,寂静深夜,这声音实在动静很大。
他屏住呼吸,动作放得更轻,看向裴渡时,对方已经睁开眼深深望着他,一眨不眨。
坐直了身体,裴渡询问:“上厕所?”
闻凇意顺水推舟点了点头,进了洗手间,他在考虑上哪找吃的,但他没带衣服,身上穿的还是睡衣,他哪也去不了。
慢吞吞上了个厕所,又洗了个手,走出洗手间,就看见床桌拉到床头位置,满满当当摆满了热食。
瘦肉粥、面条、混沌、散发着热气。
且,闻凇意没看到一丝的葱花和姜丝。
“不知道你想吃什么,我就都点了。”裴渡给他递了筷子和勺子。
闻凇意选了面条,安静地吃着,垂着漆黑的眼睛,一言不发。
待他吃了半碗面条,就放下了筷子,裴渡连忙问他还有没有想吃的。
闻凇意摇头,裴渡让人进来收拾。
之后,闻凇意询问能不能出院,他不想待在医院。
裴渡想也没想拒绝:“明早医生还要查房。”
闻凇意站在床侧,盯着拖鞋瞧了一秒,说:“只是发烧,没什么要紧的。”
“你们Beta体质差,必须得完全好了才能出院。”
闻凇意见出院无望,朝墙上挂着的时钟望了一眼,发现才两点,他说:“我睡不着了,你躺床睡吧。我去客厅看会电视。”
裴渡见他穿着长袖睡衣,脸色苍白如纸,明亮的冷色灯光在他黑色眼珠镀上一抹沁凉。
面对这样的闻凇意,裴渡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我们可以一起睡的话。
他掏出手机说:“我打个电话,让小吴来接。”
这等于,裴渡妥协了。
闻凇意点点头,转身想去打开窗透透气,裴渡大步上前,摁住了窗户:“烧刚退,不能吹冷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