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研过去打死都想不到,他这样的人有一天会站在心灵导师的位置帮别人解心结。
一年多前林研因躁郁症躯体化最严重的时候,顾成阳寸步不离地陪伴他,瞻前又顾后。那时顾成阳写了一首歌叫做《帕罗西汀》,被收录进专辑里,引起了不少粉丝的共鸣。这首歌当时反响不大,却在很多年后爆火,与那个时代的年轻人产生碰撞,评论区甚至成了很多失眠患者的聚集地。
那个看似不靠谱的心理医生告诉他的话还算准确。因为擅长共情所以能写出引起人共鸣的歌词,可越是这样他的内心就越敏感,也容易陷入精神内耗。
林研拿出手机,从里面翻出一条条留言给顾成阳看,“这些歌的评论里面,有刚结束高考的,有因为抑郁而彻夜难眠的,还有从我们发布第一首歌就一直在关注的粉丝。你应该知道,这些歌只要能帮助到哪怕一个人,它的存在就是有价值的。”
顾成阳注视着屏幕上闪着的微光和那些来自四海八方的留言,心中忽然涌上了前所未有的暖意,来自那些素未谋面的人,也来自身边的那个人。
“理想本身是空洞的,是人赋予了它价值。无数人为它奋不顾身,赴汤蹈火,甚至愿意为它死去。可理想赐予人希望的前提是,它是因为人的存在才熠熠生辉。”
林研把手机放下,长叹一口气:“你不用担心我会离你而去,因为从一开始我们的理想就是同一个。你愿意为它奋不顾身,我也是一样的。”
他很少会说这么多话,说完话没有去看顾成阳的反应,而是望向空无一人的街道。像是月亮和路灯的光亮杂糅在一起都洒在了他的脸上,衬得整个人安静又柔和。
两个人静静地坐在路灯下,间或看见街道上驶过几辆车。林研拿出耳机给顾成阳听前段时间做的伴奏。
这首伴奏没有用到复杂的编曲,甚至没有用到鼓点,贯穿始终的只有一个音色并不明亮的钢琴,到间奏时响起的弦乐晦暗却并不恢宏,让顾成阳的脑中浮现出的是漫天灰尘的工地,混杂着汽车尾气的老旧街道,以及暗无天日潮湿发霉的出租屋和熠熠生辉的理想。
在昏暗的路灯下,顾成阳执笔写词,黑笔摩擦着纸张在夜色中沙沙作响。
那灵感犹如泉水般涌入脑海,顾成阳几乎一刻不停地将歌词写满了一整页纸。
林研拿起一根地上的树枝,扬起手,将它分叉的地方对准头顶的月亮,像是把整个月亮都收入囊中。
顾成阳把歌词写完后,跟着伴奏轻声唱出来,林研靠着他的肩膀,用树枝在地上敲起节奏,仔细听着他的歌词,为他调整修正每个段落。仿佛找到了他与顾成阳最初做音乐时的青涩与执着。
为了录下最初始的demo,顾成阳在路灯下唱了一遍又一遍,声音在空无一人的街道回荡盘旋。
在这个简陋的舞台上,只有月亮是他们的听众。
◇ 第70章 生日
天气一天天炎热起来,东大街那家琴行终于要倒闭了。
林研那天傍晚路过的时候看见琴行门口停着一辆大货车,那架钢琴被纸箱和塑料膜层层包裹,两个工人正小心翼翼地把钢琴搬上货运车。
冯程在离开C城前,准备把能带走的贵重乐器都打包带走,带不走的就放在店里骨折价卖掉。
周边的居民不知都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当晚店内涌满了人,挂在墙上的吉他、尤克里里、电子琴上都用显眼的标签贴着前所未有的便宜价格,乍一看让人以为是某个服装大卖场。
林研走到门口的时候冯程看见了他,还特地从人堆里挤出来和他打招呼。他把林研拉进店里让他随意选一样乐器带回去,林研没有像店里其他顾客那样,争先恐后地挑选贴着骨折价的乐器,反而是注意到角落的一把没人关注的口琴。
他毫不犹豫地挑选了它,没有别的原因,这是顾成阳唯一会的乐器。
虽然知道琴行倒闭造成的几十万亏损对于冯程来说无关痛痒,但林研没有白拿人好处的习惯,争执半天最后还是把该付的钱付了。
问及未来的去向,冯程说他可能会回首都,但大概率可能会出国留学,因为他忽然找到了自己人生的目标,想努力成为一个能开设音乐鉴赏课的老师。
那天他还兴致高昂地向林研讨要联系方式,林研拒绝了他,说萍水相逢,有缘自会再见。
拿着口琴从琴行里出来,隔着一条马路的距离,林研发现街对面不知何时开起了一家蛋糕店。在路灯边站了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个穿洛丽塔的女孩儿走到他边上递给他一张传单,是这家蛋糕店的宣传广告。女孩说自己是店员,让林研加她微信,订蛋糕可以优惠还能送货上门。
穿洛丽塔的女孩儿活泼可爱,宣传起来非常卖力:“咱家款式多多,给家人、爱人、男朋友女朋友,甚至宠物定生日蛋糕都可以哦!”
最终林研还是加了她的联系方式,因为莫名想到顾成阳的生日好像就在不久之后。
七月份的C城酷暑难耐,即便到了傍晚空气里也像是弥漫着滚烫的热气。
这段时间厂里特别繁忙,需要工作的日子里顾成阳常常加班到很晚才会回来。林研早已习惯了这种节奏。
他在路边摊打包了一份炒饭就回家了,回去的路上他盯着手上那张传单,对顾成阳的生日感到模糊。
先前聊天时顾成阳好像提起过自己生在七月份的尾巴,是狮子座。
可7月23号到月底,哪一天才是顾成阳的生日?那时候林研对这档子事完全漠不关心,顾成阳也从未庆祝过自己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