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头会一结束,所有人都各自忙开了。许建国坐阵办公室,接收着各路的交办执行进度信息。方意回到办公室就亲自联系起供应商来,义正辞严地表达着厂里的立场和决定,希望得到对方的同意。对方听完方意的来意后,态度倒是一直诚恳,可是关键问题就是遮遮掩掩。
“方主任,你说的都对,我们接受,我们改正。”
“那李厂,你们什么时候可以把新的备货给我们供上,我们这个是重点客户的产品,时间紧,要求也高,你们马虎不得!”
“这个我们一定尽快、尽快!”
沟通完后,方意是一路摇头进了许建国的办公室,看见自己女婿一脸诉苦,真是又爱又恨,谁叫自己女儿看中意呢。但问题总不能当作拦路虎视而不见,许建国只能叫方意继续去盯着现有这家供应商,实际上他自己内心的天平早已偏向了刘玉良和许志飞一边,天佑他们能够一切顺利。
至于刘玉良和许志飞,他们的分工其实非常清晰,刘玉良负责寻找新的供应商,而许志飞则负责去打探志纬集团的对于拉链这事的态度。
许志飞拿起电话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如此反复,看得出来,他自己都有点心神不宁。虽然已经把要说的话,要表达的意思反复揣摩了很多遍,但是真要行动了,动真刀真枪了,满满鼓起的勇气还是小小的瘪了下去。好在刘玉良时不时催着要许志飞的进展,凭着师傅对自己的信任,怎么也不能在这个关键节骨眼上使小聪明。他终于战战兢兢地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喂,韦董你好,我是腾飞箱包厂的许志飞,不知道你还有印象不?”
“许志飞,我当然记得了,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亲眼所见的韦晓丽是一个气场十足、知性、美丽又带有高冷的女强人形象,然而电话中的她却是另一般风味,多了些柔和,多了些慢性子,也多了些听别人讲话的耐心。当然这对许志飞来说也算一种好感吧,准确地讲应该是双方都给予相互间的好感吧。
也正是这一种好感,让许志飞之前的设防心理慢慢转化成内心的自信,他带着厂里给他的任务和韦晓丽开聊了起来。
“韦董,上次来算是让我学到了很多知识。你们做事的严谨,对品质要求的苛刻都是我们回去后正在努力学习提高的。”
韦晓丽听到许志飞对自己公司的赞赏,发出了会心的笑声。虽然这样的赞赏她已经听了无数遍,褒奖的语境也都大同小异。但是从许志飞口中说出来,她听完可以说是真的开心。就像之前,这个年轻人站在自己面前,她用眼神停留在他身上,她看到了他身上的与众不同,是一股不怕输,敢闯荡,能成大器的强大气质。她那时就赌定,这个后生前途无量。当然,韦晓丽也明白,眼前这个电话肯定不是仅仅聊天这般闲情雅致,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
“哪里,哪里,我们不足的地方还有很多。我晚点还有个会,说说你的事情吧。”
许志飞见韦晓丽一直在催着自己说重点,没辙,只好想着法子开门见山。
“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我们一直想提高我们的工艺技术水平,后期有机会可以更多地保证你们的订单。比如拉链,如果你们用在高档箱包上,会有什么要求,一般会找什么样的供应商?”
“拉链,怎么突然想到拉链了?”韦晓丽明白,工厂如果聊到高档箱包的制成关键,一般关注的重点多是面料、内衬,关注的关键多是与功能性相关。拉链这种配饰属于关注的第二梯队,很少有人会把它当首要关注重点提出来。韦晓丽预感许志飞这应该话里有话,难免不让她和订单产品的拉链问题联系在一起。“怎么,是不是订单生产需到麻烦了?”
订单,生产,交期,这些都是许志飞在电话前,脑子里梳理了多遍的禁忌词,如何避雷这些敏感词也是沟通的另一个重点,甚至比单纯绕弯子更关键。他赶紧回复到:“韦董,我们生产都一切正常,也欢迎你抽空到我们公司去现场参现指导。”
韦晓丽听完,心里倒是掂量和嘀咕着许志飞所说的。韦晓丽想,这还能信誓旦旦地邀请我去参观,没点把握是不会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于是也就适当防松些了对生产遇阻的担忧,于是就顺其自然地朝着许志飞想聊的方向聊开了。
“好啊,有时间我一定过去。看一看你们山水,尝一尝你们的特产,当然还要实际再看看你们生产和设计的实力。”
“欢迎,欢迎,我代表厂里全体职工欢迎您随时莅临指导。”
“别,别,指导谈不上。对了,你说的拉链我们也是对应高中低档,如果拿高档的来说,我们一般会选择KKY公司的产品,他们家的品质还是经得起市场的检验和客户的认可的。”
“KKY公司,久闻大名啊,下次有机会,一定去他们家学习参观下。”
“如果想去参观,我可以牵线。好了,我马上有个会,期待有机会我们再次见面。”
挂下电话,许志飞傻傻地许久才回过神来。他简直不相信韦晓丽没怎么为难他就给了他想要的答案。孰不知他想要的这个答案,三分来自于他的话术,更重要的七分是来自于韦晓丽对他的倍加信任。
刘玉良得到许志飞提供的KKY公司信息后,即时接棒开启与KKY公司的洽谈。一轮询价下来,价格普遍都高于目前供应商,就连最适合替代的产品型号,报价比现有的高出三分之一。刘玉良掂量以后,觉得自己做不了主,这还是需要集体讨论的结果。
许建国又一次成了会议召集人和主持人,四人又齐刷刷地来到他的办公室。秉承中庸之道的他依然还是把话语权先让给大家,让四人各抒己见。然而方意和张芳半天说不出半个完整意思来,只是反复地说着“好是好,可是这费用问题还是让领导来定夺,我们执行就是。”
刘玉良倒是有些想法,他提出了要省就省自己的观点。“许厂,物料的钱该花还得花,我们要省只能省自己。KYY厂我再去联系,争取再还一些价格。但是因这次事件导致的成本投入增加,只能我们自己去摊薄这笔投入。不能转嫁这转嫁那。”
许建国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的点了点头,表达着视作认同的肢体表态。见领导都点头了,方意和张芳也跟着附和着表达着对方案可行性的认同,同时保证只要厂里一声令厂,坚决完成调整后的产能与品质。轮到许志飞了,他尽管同样也做着同意的表态,但是他似乎觉得单纯说同意还不够,还得加点料,把自己的新想法抖出来,说给大家听听。
“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如果要去填补增加的成本,我愿意从我的工资里面扣。”
许志飞此话一出,顿时把之前其它人的轻松劲给瞬间吞了回去,个别人浑身不自在劲立刻冒了出来,脸色也突然绷紧阴暗了起来。好在刘玉良关键时刻站到了许志飞一边,把赞同票投向了他。
“我也愿意和志飞一样,把我的这份工资贡献出来。”
二票赞成,如果再能争取到关键一票,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这事在关键人群中就可以获得通过,也就有了继续做员工工作,得到他们同意的机会。许志飞和刘玉良不约而同地把目光对准了许建国。
面对他俩目光中的期待和需求,许建国清楚解铃还需系铃人的重要性。不管这算不算逼宫,他这一票的含义已远远超出了投给谁这么简单。反复斟酌而后,他决定站在发问人这一边。
“那我说说我的意见吧,我也同意把我的工资全额拿出来。”
面对五人间的意见破冰,似乎也让整个办公室里凝重的气氛也来了个喘息,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射进来的一瞬间,五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轻松的笑脸。
接下来,群众工作的主力自然而然放到了方意身上,方意当然也责无旁贷。他按照班组、车间、科室分类召集,一次攻破。群众不理解的,他就站在台阶上,提高音量做解释;群众事后有反悔的,他就一对一,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做说明。终于全员的意见统一到一条线上来。
机器轰鸣、人岗到位、灯火通明,有条不紊,腾飞箱包厂的“总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