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爷被押入大牢,李荀月与另一位击鼓鸣冤的姑娘可回家等候传唤。
两个姑娘,一高一矮,一同跨过门槛,走上开阔的青石板路。
约莫走了半刻钟,走出了众人的视线,在一株参天古木后,两人并肩而立。
“银芽,你做的很好。”李荀月温柔地拍拍她的脑袋。
此时的银芽已经褪去了视死如归的勇气,哇的一声哭出来,“姐姐,我好怕!”
蚍蜉撼大树,自然是怕的。
李荀月从老虎坝回来后,抽空去看望了银芽。
她母亲喝了游医开的药方子,身体已经爽朗了许多,与她闲聊的时候李荀月才知道,原来银芽的父亲是被秦三爷所害。
李荀月曾问过银芽,要不要与她一起斗垮秦三爷。
银芽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们几个弱女子怎么斗得过秦三爷呢?姐姐你是好人,银芽不想看到你被秦三爷所害。”
李荀月不想强人所难,就此作罢。
可秦三爷步步紧逼,李荀月不想一直为这条缠人的毒舌烦恼。
正巧徐六郎告诉她礼部来了位刚正不阿的官员来调查科举投毒一案,她当机立断,想借这位的手来打秦三爷的七寸,是以在她随秦三爷去县衙过户时,让肴娘去找了银芽。
秦三爷这种人,一旦与他斗,都要将他按得死死的,否则后患无穷。
银芽担忧地问,“秦三爷只是入狱,还未定罪,他会不会又被放出来?”
李荀月望向远方,“那就要看第三个人愿不愿意出手了……”
徐府内,假山流水,灯笼高悬。
婆娑树影后,女子的身影在湖边轻轻摇曳,眉眼间藏着淡淡的忧愁,泪水沿着她白皙的脸颊缓缓流淌,满载着无尽的哀伤。
“老爷,姨娘在那里!”
徐大海刚在书房睡下,听到下人来报,说秦姨娘知道弟弟的事情后闹着要跳湖,衣服都没穿好就跑了过来。
“婉儿!”
徐大海焦急大喊,顾不上跑掉的鞋子,光着脚就冲上前去,一把抱住湖边摇摇欲坠的秦姨娘。
秦姨娘哭得身子发抖,努力挣脱他的怀抱,“弟弟犯下这么大错,我没脸再见老爷,让我去了吧!”
“他是他,你是你,他犯的错跟你有何关系!”
徐大海一边柔声安慰,一边将她抱至湖心小亭,从丫鬟手上接过云锦斗篷为她披上。
秦姨娘轻轻地咬着下唇,明媚的眸子里蓄满了泪水,一声低沉而压抑的啜泣打破了夜的宁静。
“我幼年失去双亲,与弟弟相依为命,多次遇险都是弟弟奋力相救。如今他犯下此等大罪,必死无疑。长姐如母,是我没有尽心教养,不如随他一同去了!”
说罢便要往凉亭的柱子上撞。
徐大海拦在她身前,想也没想就道,“谁说他必死无疑!”
秦姨娘怔愣了一瞬,“他……他犯的可是重罪,礼部官员都插手了……还能有活路吗?”
徐大海挥手遣走四周的下人,在她耳边低声道,“死罪是难逃了……但死的可以是其他人。”
秦姨娘惊讶地捂住嘴巴。
徐大海想要偷梁换柱!
“这要是被发现了,老爷会被连累的!”秦姨娘露出担忧的神色,“大夫人若是知道了也不会同意的,她父亲正是赴京升迁的紧要关头,老爷万不可因为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而与大夫人生了嫌隙,您以后还要倚仗赵大人呢!”
徐大海撇了撇嘴巴,想起他那孤傲自负的岳父,他就满肚子气。
“光禄寺少卿算个什么东西,我还要看他脸色?京城的贵人先前允诺我提携我,我迟早要踩在那老东西头上!到时候你才是风风光光的官夫人!”
言下之意,就是要休妻。
“老爷!”秦姨娘扑到徐大海怀中,两人相依,浓情惬意。
而在不远处的品轩院,赵月英愤怒地摔碎了茶盏。
“他竟是如此薄情!”
今日下午,徐六郎来府中喝茶,“无意”提起县衙中两人击鼓鸣冤状告秦三爷的事情。
“也是巧了,礼部侍郎刚巧碰上大伯断案,好心帮了一回,这回秦勇那泼皮死罪难逃咯。”
赵月英当时就有些怀疑,徐大海和秦姨娘不会什么都不做。
因而她留了个心眼,派人盯着秦姨娘的动静,没想到听到了刚才两人那番话……
结成夫妇十余载,为他生儿育女,操持中馈,运筹官场,可负心人却满心满眼想着如何休妻!
如何能忍!
“夫人,要不然咱们回去告诉老爷,让他为您做主!”乳娘愤懑说道。
赵月英冷笑一声,“是要回去,但不能便宜了这对奸夫淫妇。他们想找死,可别连累我父亲!”
徐大海想找人换掉秦勇,捏造狱中自尽的假象,而真正的秦勇却能逃之夭夭。
那她就再换一次,帮他假戏真做!
翌日,寿县县衙传来消息,秦勇在狱中自尽。
听到这个消息时,李荀月正指挥裁缝给银芽量身形。这丫头长得快,以前的衣服又破又小,穿着十分局促。
“就这么死了?”
银芽有些怔愣,寿县人人畏惧的洪水猛兽,竟然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李荀月瞧着裁缝送来的几块布料,满意地点点头,“甚好甚好。”
也不知道是说布料,还是说秦三爷的死。
“坏人死了,以后咱们都可以好好过日子,你也不用整日担惊受怕。”李荀月摸了摸她的头发。
银芽又是泪如雨下。
“多谢姐姐救了我娘的性命,还帮我报了杀父之仇……银芽愿当牛做马,报答姐姐的恩情……”
说着便要下跪磕头。
李荀月赶忙拦住了她,“好好做个人,做牛马干什么!如果你真的想帮我……食为天还缺个伙计,你愿不愿意来?”
“当然愿意!”
天气还没有转暖,寒风依然刺凛,可外面的阳光透过门楣落在食为天的每个角落里。
世界是亮堂的。
“你不知道吧?秦三爷竟然不是秦姨娘的亲弟弟!”
徐六郎下了学就钻进食为天,吃到尽兴时忍不住与她八卦。
“秦三爷死了,秦姨娘就在府上闹起来,说我伯父骗她,还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胡话,我大伯母下令将她关了起来,对外称她得了疯病。”
八卦是人的天性,甭管他肚子里有多少诗词经文,一旦点燃了八卦之魂,什么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都跑到脑后去了。
徐六郎喝了口桂花酿,说得更来劲,“我伯父怀疑秦三爷的死是有人故意为之,查着查着却发现秦勇原来不是秦姨娘的亲弟弟,而是自小与她一同长大的情郎!”
李荀月:哦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