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拂没有防备,但身体本能还是让他迅速作出了反应,待再缓过神时,脖颈上被划出了一条浅浅的伤痕,微微有些刺疼,猩红的血液慢慢涌了出来。
夜色中谢拂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诧神情,映照在了曲京元手里雪亮的刀锋上,他故作没看清面前之人是谁,还假模假样地破口大骂:“可恶的淫|贼!居然敢深更半夜摸到你太爷爷的房里,去你娘的,你是不想活了吗?吃你太爷爷一刀!”
边说边毫不留情又一匕首直冲谢拂的面门,出手非常凌厉,半点情面都不讲。
谢拂抬手抓住徒儿的手,侧眸瞥了眼匕首,然后目光才落在徒儿的脸上,房里光线昏暗,徒儿的面容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但握在掌心的小手软软的,热热乎乎,可能是紧张,还微微沁出了点热汗,握在手里非常舒服,滑腻得很,像鱼儿一样一直扑腾着想要逃走。
就是这样可爱的小手,居然会持匕首伤人。
谢拂忍俊不禁,不仅没生气,还出声安抚:“莫怕,是师尊。”
“我呸!居然胆敢冒充我师尊!真是好不要脸!”
曲京元当然知道面前之前就是货真价实的谢拂了,毕竟俩人都这么熟悉了。
毫不夸张地说,哪怕是蒙住他的眼睛,捂住他的鼻子,堵住他的耳朵,将他的手脚都绑起来,他都能通过小师尊狰狞又夸张的脉络纹路,推断出是不是真的谢拂。
眼下就是故意这么说的。
不过是找个由头正大光明刺杀谢拂而已。
话音未落,曲京元再度发出了攻击,右腿曲膝猛然往上一顶,趁着谢拂分神之际,又飞快拔下发间的银簪,借着房里熹微的光芒,毫不留情向谢拂的太阳穴刺了过去。
谢拂没想到徒儿今夜反应这么大,明明昨夜还是半推半就的。
虽然不明白因为什么,但谢拂还是颇有兴致,陪徒儿在床上比划比划身手。
一时间倒也打得有来有回的。
曲京元挥舞着匕首,嘴里还骂得相当难听:“你这个挨千刀的狗贼,瞎了你的狗眼了,也不打听打听你太爷爷是谁!今晚就叫你有来无回!”
“遭瘟的老禽|兽!吃你爹一刀!”
“看我不把你砍成一段段的,丢出去喂狗!”
他全然是故意撒气,什么话难听就说什么,把自己这几天以来对谢拂的所有不满,通通发泄出来。
匕首在他手中犹如劈柴的斧头,被他耍得猎猎生风。
谢拂浓眉紧锁,听不得他嘴里胡乱谩骂,又一次点明了自己的身份。
奈何小徒儿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就算谢拂的脸暴|露在了眼前,也依旧认为他是假冒的,甚至还要扬言把他脸上的狗皮面具撕下来。
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可怜的床板终于不堪重负,轰隆一声彻底坍塌了。
两道缠绕在一起的人影,双双从层层迭迭的床幔中滚了出来,谢拂怕摔着他,还下意识将人往怀里护。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曲京元就翻坐在了上面,自认为是抢占了上峰,心里得意得不行,两手齐握匕首,高举过头顶,然后迅速冲着身下谢拂的胸口狠狠刺了下来。
可预料之中的皮开肉绽并没有发生,在刀锋距离谢拂的胸口仅仅半寸之遥时,竟被谢拂身上穿的法袍之中蕴藏的护身符咒狠狠弹了一下。
哐当一声,匕首脱手飞了出去,跌在了阴暗的角落里,而曲京元的双手虎口也因此崩裂流血,当即就忍不住发出了呼痛声。
谢拂握住他的手,摸黑看了几眼,语气有些责怪:“玩够了吧?莫要再胡闹了。”
本就中了合欢散,身上燥热难耐。
又和徒弟在狭窄的空间中,举止亲密的打斗,身体上的反应就更明显了。
刚准备起身先帮徒弟包扎伤口,岂料这个小孽徒胆大包天的很,竟不知何时掌心攥了一把不知名的粉|末,猛然往谢拂眼前一撒。
谢拂闻出来了,是生石灰,但着急给徒儿处理伤手,竟没来得及躲开,当即就闷哼一声,眼睛被石灰刺得生疼生疼的。
感觉有血涌了出来。
“你还敢冒充我师尊!真是好大的狗胆儿!”
曲京元也没想到居然会得手,当即特别兴奋,迅速挣脱谢拂之后,扯下谢拂的腰带,把他的双手捆了起来。
等点燃了角落里的蜡烛,他才借光发现谢拂的眼睛里竟涌出来的血水,当即心里狠狠一咯噔。
曲京元知道自己闹过火了,只怕是把人眼睛弄瞎了。
可愧疚感不过一瞬而已,他就暗暗告诫自己,不能心慈手软,于公来说,谢拂是你的灭族仇人啊,他和你之间有着血海深仇,他杀了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于私来说,不管是二十年前,还是二十年后,这个道貌岸然,衣冠楚楚的伪君子,都在欺骗你的感情,玩弄你年轻的身躯,还不曾动一丝一毫的真情。
甚至极有可能恢复修为之后,就要杀你灭口。
怎么可以轻易放过他?
魔尊教过他的,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不听哥哥言,吃亏在眼前。
经历了这么多,就算蠢笨如他,也终究是学乖了。
曲京元冷哼一声,满脸狠辣地道:“像你这种人根本就死不足惜!”
根本不听谢拂说什么,满脑子都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只要把谢拂杀掉,二十年后的惨祸就不会上演了。
或许魔尊会因此误会他,甚至恨他,但不要紧,反正现在魔尊把他错认成了自己的儿子,虎毒还不食子呢,至多狠狠打他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