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确实讨厌翠翠,但也不至于把人绑了藏在房里吧?
又不能吃,不能喝的,藏个大活人干嘛啊,本来客栈的房间就不大,多个人都影响他喘气了。
说实话,如果换作二十年后的曲京元,那时他还是不知人间疾苦,高高在上的小魔君,说不准就随便吩咐手下人,把翠翠给打发了。
丢路边也行,丢街上也行,甚至反手卖到勾栏院里都有可能。
但如今曲京元自认为是有所成长的,是个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的男人,他根本不屑于跟一个黄毛丫头一般见识。
他能想到最恶毒的报复手段,也仅仅是阴阳怪气骂人几句,而且还是当、面、骂!
凭啥无缘无故把脏水往他身上泼啊?
他哪里小心眼了?
哪里见不得任何人亲近谢拂了?
他才没这样!
谢拂闻言不禁勾了勾唇角,只要一想到小徒儿这几天傻乎乎地吃醋,心里就抑制不住地欢喜起来。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觉得小师弟做不出那种事。”顾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女儿家的清白何其重要?他若当真把人绑在了房里,这么晚了还不放人出来,只怕…”
“别只怕了!我猜小师弟连男女授受不亲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裴苑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揭人短,“他连雪泥鸿爪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说什么泥巴包着鸡爪!”
提到这事他就觉得小师弟又蠢又好笑,以前好歹还算机灵,自从被魔族人掳走狠打了一顿之后,连脑袋瓜也不灵了。
如今真是除了一张越来越漂亮的脸之外,简直是一无是处!
“也就师尊念他年幼,格外偏宠他些,若换作是我啊,只看他一天就要被他活活气死了!”裴苑又道,隔着房门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这是完全没有要避开人的意思。
曲京元非常郁闷,下意识就鼓起了腮帮子。
心道,怪不得是师徒呢,连埋汰人的话都说得差不多。
下意识斜眼瞪着谢拂,旋即在看见他脸上残留的淋漓血迹后,猛然想起谢拂已经瞎了,这眼睛里的血水流干净后,原本乌黑清亮的瞳孔,似蒙上了一层白雾,像死鱼的眼珠子一样灰白,黯然无光。
曲京元从悄悄瞪人,立马变成了光明正大地瞪人。
可下一刻,额头又被敲了,疼得他小声嗷呜,感觉额头肯定都红了。
曲京元特别委屈地问:“为什么打我?”
“谁让你眼睛乱瞪。”谢拂淡淡道,灰白色的眼眸平静又淡漠地扫了过来。
“你,你还能看见?!”
“看不见。”顿了顿,谢拂低笑一声,“看来你真的在瞪,为师猜对了。”
曲京元:“……”
原来是靠猜的,那未免也猜得太准了,难道谢拂就不担心冤打他了么?
他忍不住问出了口,哪知谢拂却道:“何谓冤打?为师的眼睛是被你弄瞎的,不过敲了敲你的额头,连小惩大诫都不算,你最好现在就开始祈祷。”
“祈祷……什么?”
“祈祷为师的眼睛还能复明。”
“如果复明不了呢?”曲京元赶紧追问。
“那就剜了你的一双眼睛,作为赔罪,可好?”谢拂淡淡吐出一句,实则就是吓唬吓唬小徒儿的。
不管眼睛能不能复明,他都不打算将徒儿怎样。
今夜之事说到底了,是他无礼在先,小徒儿害怕实属正常,怀疑师尊是真是假,也只能说明徒儿长大了,都知道警惕防范人了。
如果小徒儿一直都有这般的警惕心,以后出门在外的,谢拂也就放心不少了。
如果真的无法复明,谢拂也不觉得有什么要紧的,只不过唯一的遗憾就是,还没有看见小徒儿穿着婚服嫁给他的样子。
“骗,骗人的吧?”曲京元吓得牙齿咯咯打颤,“人死不能复生,眼盲不能复明啊!”
“你这会儿倒是出口成章了。”谢拂勾唇一笑,“要是以后再有人考你学问,你能这般机灵就好了,总不至于再闹出笑话。”
曲京元胆战心惊,不太确定谢拂会不会真的剜他眼睛。
如果真要如此,他就只能先下手为强,把谢拂杀掉了。
门外裴苑依旧在叩门,声音堪比拆家。
“二师弟,你别这样,小师弟想来是睡着了,再者,翠翠不告而别,也不能确定和小师弟有关。”顾遥低声道,“可别冤枉了好人。”
“就算他睡着了,我拍门声这么大,他也该醒了。就因为不确定是不是和他有关,所以才要赶紧问个清楚才行。”裴苑道,“若不是他干的,那自然没什么可说的,若是他所为,他一向下手没个轻重的,要是害那姑娘出了什么事,回头只怕师尊要怪罪。”
话虽然难听,但确实一心一意为小师弟着想了。
说着就直接一脚将房门踹开了。
曲京元的心顿时狠狠提了起来,连呼吸都忘了,瞪大眼睛望着一前一后从外面闯进来的两个师兄。
因为惊恐,双腿瞬间绞得更紧,旋即耳边就响起了谢拂的声音,“你想杀了师尊,是不是?”
不等曲京元回话,两个师兄径直走了进来,像是没看见他二人一样,在屋里跟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几圈。
然后比比划划,嘴里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之后就出去了。
像是个睁眼瞎,哪怕和二人擦肩而过,都不曾正眼望来。
曲京元懵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定是谢拂设了障眼法。
当即不知该暗暗松口气,还是该怨恨谢拂坏他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