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叮铃地响,有人进来了。
阮云啃着并不美味的面包,看着书没有抬头。
现在都用动物奶油,形容它是绵密的口感。
她却还想着小时候妈妈带给她吃的那种面包,码头卖的,2块钱一个,上面铺着厚厚的植物奶油,咬下去那种明显的边界感,有种穿着靴子踩在厚厚积雪上的感觉。
“阮云,”一个清脆的女声。
阮云抬头,看到小雨。
“……嗯,真巧,过来买面包吗,”阮云尴尬地打招呼,
“不是,唉,你装什么傻,我的店就在边上不远啊,”小雨嘟着嘴,对阮云的客套不满意。
“我看到你进来了,专门来和你打招呼的,”
“一年多没见,你变漂亮了,”
小雨嘴边一抹开朗的笑。
拉开椅子坐下。
阮云一向对这种主动热情的男孩女孩的客套都没法招架,何况是小雨这种和之前像对待敌人的判若两人的态度,就简单的嗯了一声。
“我觉得之前你还挺有生气的,内里一股子倔劲,怎么现在有点半死不活了,”
我们好像没有那么熟络。
阮云皱眉想着,没有回她的话,只是小口吃着面包。
“喂,你这个女的……我老是在你身上吃瘪,妈的,还要冷脸贴热屁股……”
阮云吃惊她突然的性情大变,抬头看她,连面包都忘记吃了。
“你还有反应啊,”小雨看她,带着几分火气。
“我和你并没有那么熟吧,”阮云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恢复平静,垂下眼睛,把面包纸慢慢理开重新把面包封好,站起来准备走。
“坐下,”小雨占着身高优势,伸手压着阮云的肩膀。
“你……”阮云疑惑地看她。
然后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你好像变胖了,又变壮了。”
“你——”小雨怒极反笑,“你厉害,打蛇专打七寸,抢我的男人还戳我的痛处。”
“你要再说这三五不靠的话,我就真走了。”阮云皱眉。
“好,好,”小雨挥挥手抢先坐下来。
又咕哝道:“什么便宜都让你占尽了,口头上还不能让我讨点好。”
“什么?”阮云看她捣鼓嘴,以为她又在国骂,生气地提高音量。
“大小姐,你是太平洋的警察吧,我没说什么,您老坐下吧,”
阮云不情不愿地坐下。
“说什么,”
“说什么?说我的一腔委屈,”小雨酸道,
“哎,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去年为了让你退出,我还贴了好几杯奶茶,你走了,我想这下子好了,我可以和禹宝破镜重圆的,”
“你知道我为了争取他,有多惨!我假装听不懂他的拒绝,我纠缠他,天天粘着他,那段时间我还——,总之,太心酸了。”小雨暴力地抓抓她的短发。
这又演得哪出,她怎么变得不一样了,阮云看着她,有点无语。
“天天搜肠刮肚,想着当年我们曾经看过什么,玩过什么,每时每刻都提醒他忆往昔,我尽力地想填平这些年的空白,找回年少时的熟悉感,你猜怎么着,他变得忒可怕,爱上了听风,看雨,看流云,竟然买了一大堆诗词过来读……”
“我操,有点可笑,”
小雨夸张地摇头。
“到底哪个大聪明说的铁杵磨成针啊,”
是李大聪明,阮云默默在心里回答道。
“他倒是经常来这边帮我,可是根本感觉看不到他,有时候靠得那么近,但却不知道他的心事,我在不停不停说话,可是他却不在认真地听……”
“他有一阵子喝酒把自己弄得很狼狈,还学会了抽烟,一天好几包,哎哟!”小雨吐吐舌头。
“我不会帮倒忙了吧,放心,你要叫他戒烟,他肯定立马戒掉的。”
“之前你质问过我那么长时间都各过各的,为什么突然出现又要要回,是的,很长时间没来找他,确实我有私心,我也有些自卑的,我觉得我配不上他,”
她的手无意识地抚弄着桌面的流苏,声音略略低沉了下去。
阮云有点讶异的看了她一眼。
“不要这么看我!”察觉到阮云的目光,她抬头没好气的说道。然后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他是个多么好的人,无情的外表下面其实有着丰沛的感情……”
小雨的声音有点忧伤和惆怅。
“对了,你是15号回来的对吧,”
她猛地抬头问了下阮云,问得突然,阮云愣住了,她又接着说下去。
“其实那天我们就知道了,从得知你去韩国的时候,他就每天在店里站成面对公交车的姿势,连带我也变成这个姿势,每辆车到点时间还有哪几个司机铁面一些,哪几个司机会稍稍等那些边跑边喊的人,他都会如数家珍——”
小雨的眼睛有了晶莹的泪花,但是笑得开心。
“那天,他僵硬着,激动着,又不知所措,我都挺看不起他的,”她皱皱鼻子,嫌弃地说道。
“就像小狗,即使被丢弃到千里万里之外,也能寻着气味找过去。”
小雨的眼泪从弯起的眼角流下,她粗鲁地抬手用食指把它们弹走,仍是笑,觉得那是笑出来的泪水。
“吭,吭。”她清了清嗓子。“那天他肯定去找你了吧,很晚了,来店里帮我对帐,耷拉着脑袋,像老了10岁——”
“我曾经努力过,可是我们现在真的互相平行,永不相交了……”
“我跟他真的没有什么了,而且——”
门又一次叮铃响了一声。
“老板娘,我们老板娘在不在这呢,”一个学生模样的小姑娘进门叫道,很熟的样子。
“在这呢,”小雨听到声响,侧头喊道。
“什么老板娘,老板娘,你这是在绕口令呢,”书店老板娘打趣道,
“是的,这死小孩,叫她喊我姐,天天要喊我娘,生生把我喊老了。”小雨笑着回应道。
“姐——”小姑娘不好意思地道。
“怎么了,”小雨仍笑着问道,
“姐,203退房了,多余的房钱也没要,说是下次再来住。”
“嗯,你记在备忘里就行了,”
“还有,姐,小宝醒了,但没有哭,抓着磨牙的玩具在那玩呢,”她又说道,
“这才多久,又醒,晚上又不知道搞到几点,真是磨人,”小雨皱眉。
“可能是退房的那个人寄存一包东西,放在台面发出响声把他惊醒了。”小姑娘面带歉意。
“没事,等会我把他打睡。”小雨霍地一下站起来。转头拍了一下阮云的肩膀,“走,到我店里看看,你帮起的名字,还没有看过呢。”
“我不去了,我等下还要回去和室长她们上晚自习。”阮云婉拒。
“别用这个唬我,自从我认得你,又上了几个晚自习,再说了,磨刀不误砍柴工,”
小雨翻白眼,拽着阮云的胳膊往门口的方向去,边走边说道:“我都认输了,你还这么端着,真让人生气。”
阮云对这种软磨硬泡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外面还在下着雨,很小,大家都不在意。
走不过两三家店,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