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医院,陈子承刚轻松地往外松了口气,继父姜仁的电话便进来了,他站在大门口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嗯,姜爸,是我”。
“你现在人在哪?”,姜仁站在喧嚣的马路上,清了清嗓音问。
“哦,我今天来市区办事,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吗?”,除了日常在家里的见面,姜仁很少私下主动联系他,于是陈子承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我刚好也在市区,要不一起吃个午饭吧”,姜仁正在对面的露天停车场,远远地注目着刚从医院里头出来的陈子承,抬头望向大门正上方的牌匾“泉城三院”,眉头紧锁。
泉城的人都知道,三院是全市最好的精神疾病医院。
“好,那你在哪?我这边事情结束了,现在就过去找你”,陈子承缓缓地走下台阶,准备去开车,没想到却和迎面走来的姜仁不期而遇。
他有些猝不及防地喊了句:“姜爸?”
距离三院两公里处的餐厅内。
陈子承和姜仁面对面地坐着,点好了菜品后,桌面上便开始不自觉陷入沉寂,许久姜仁才主动挑起了话题,开启了玩笑话:“我听你妈说,你到周镇开的新店也慢慢有起色了,你这是生意打算做到市区来了?”
“姜爸,你还是高看我了,那两家店短期内够我忙碌的了,哪里有空闲可以做新店啊?”,陈子承顺其自然接了话,但嘴角勾勒起的弧度很快也因为自己的话僵硬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感觉到不对劲,立马理了理情绪,给了姜仁想要的解释:“唉,我没啥大问题,就是最近压力有点大,过来瞧瞧”
“真没事?有事你也别瞒着,大不了咱不干了回家,虽然我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会折腾,但我这些年也挣了不少,全在你妈那边存着,没钱了你就管你妈要,你妹还在上大学,花不了多少,你别替我们省钱”,姜仁边说话,视线始终在陈子承的脸上来回移动,仿佛极力想要将他看穿。
他明明将话说得严肃认真,但落入陈子承的耳中,他还是悄悄低了头,刨着服务员刚端上来的白米饭,往嘴里送,慢慢地红了眼。
“放心吧,姜爸,我真没事,人嘛,都会有感到压力的时候,我调整一段时间就好了”,只是到了最后,在姜仁想听真心话的注视下,他还是给了敷衍。
“那行,听你妈说,你谈对象了?找个时间带回家里吃饭吧,别藏着掖着,也让你妈见见人家姑娘,不然你妈每次想知道点你的动态,都得从你周镇奶奶和那些老邻居的口中探听,时间久了,反倒是不如外人亲厚了,你妈就向来刀子嘴豆腐心的,说话难听,但关心你倒也是真的”,大抵是许久未见自己这个“儿子”,又时常听到陈淑在家里念叨,姜仁逮到单独相处的机会,便语重心长地多说了两句。
“嗯,我记下了,等忙完这阵子,就带她回去瞧瞧”,陈子承眼里的湿润已悄然不见,沉重的话题过后,两人总算有说有笑地用起了餐。
午饭过后,陈子承因为店铺急事,前脚刚走,后脚姜仁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联系了自己以前的同学,现就职于泉城三院的某个心理主治医生。
毕竟在陈子承这个孩子的身上,他和陈淑一样,始终觉得是个难解的谜题。
时过傍晚,周镇下了场小雨。
陈子承刚忙完新店的事物,交代了新招的一位男店员如何进行清仓旧品的折扣后,他便驱车到闽大来接姜逢吃晚饭。
雨水落了车身,姜逢刚从校门口出来时,便瞧见陈子承兴致恹恹地站在车旁,旁若无人地抽着烟,阵时雨水落得满地潮湿,连带着姜逢的心也紧了紧。
“怎么突然约晚饭了?不是说这两天店里忙吗?”,姜逢深呼了口气,谈话的口吻轻快,仿佛没看穿他此时的惆怅。
刚听到姜逢的问话声,陈子承略显手忙脚乱,立马将泛着火光的烟头丢进脚下高低起伏的小水面内,只见火红闪烁的那抹光芒,立刻便浸湿在雨水中,渍的一声,没了气头。
“再忙,也得找女朋友吃饭”,陈子承牵强地扯了抹嘴角,上前不动声色间便帮姜逢开好了副驾驶的车门。
“你来得真及时,市区的雨刚停不久……”,刚上车,姜逢便自顾自地想要找话题,帮忙缓解陈子承这低落的情绪。
只是对方心思并不在这上面,俨然出了神,直到姜逢用胳膊肘轻轻地推了他一把,才将他从思绪中抽离出来。
“你发什么呆呢?今天店铺出事了?还是资金链出问题了?”,姜逢小心翼翼地打探。
“都没有,我今天去市区复查,遇到我继父了”,陈子承面上平静如水,说话故作轻松。
“然后呢?他是不是在责怪你开新店的事情?”,姜逢一向很少主动问起陈子承的过去。
自从她知道陈子承是重组家庭以后,尽管他谈及家里的事情,总是口吻淡然,风平浪静般地陈述,但姜逢隐约能察觉到他与母亲陈淑的感情似乎并不好。
“不是,姜爸他一向待我挺好的,我们今天还一起吃了顿午饭”,陈子承帮忙姜逢系了下安全带,待身子周正过来,他手握方向盘,来回摩擦转了几圈,有些忐忑:“我只是觉得,他可能知道我生病的事情了,好不容易瞒了这么多年,眼瞧快好了,我实在怕他们知道了担心”
“那今天医生怎么说?”,姜逢缓缓地伸出手去,帮陈子承将耳畔的碎发勾勒到耳后,轻轻地摸了下他的头,安慰道:“其实有些事,福祸相依,也许他们知道了你以前所经历的病情,就能理解你的选择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