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云山精神疗养院跑出两名精神病患,逃跑时间大约是今天凌晨三点到五点之间。两名精神病患症状严重,具有较强攻击性和威胁性。如有有心人遇见疑似人员,请在保证自身安全下,尽快联系警方人员,配合抓捕。”
“嗯,好的。我们继续。王教授,刚刚你卖了个关子,说到的新技术,可以给我们揭晓一下了吧?”
“当然。这可不是一般的新技术,这或许是颠覆人类社会的革命。我在这里将其称为t型机械智能,虽然现在仍然处于研究的初级阶段,但是我还是代表研究所,公布一点我们团队的想法。这项技术会把机械和……”
“我和你如同烟雾般升腾,尽情放纵,沉溺在这个迷幻的世界里……”
染着石榴花红色指甲的素白手指轻轻按下按钮,收音机迅速切换电台,甜美沙哑的歌声从喇叭中流淌出来。
纤纤素手的主人将收音机放在泳池边,顺手将身上的半透明防晒衫脱下丢在一旁,只穿着荧光绿的比基尼坐在泳池边上。
一双细长白腿浸没在波光粼粼的泳池中,轻轻划动池水,兀然一抬腿,大片水花倾洒到泳池中间闭目养神的两个人。
躺在披萨充气浮床上的男子率先坐起来,丝毫不生气,目不转睛地欣赏着女生曼妙的身材,“原采,你今天美极了。我敢保证,今天所有参加派对的女宾,都不及你一分。”
这样的话,蒋原采从小到大听得太多,早就习以为常,不过仍旧很是受用,“谢谢你,齐禾。”
但是,她目光移动到另一张充气浮床上的男生。
她想要那个人的赞美。
“于笠,你今天什么打算,不会只是来我家晒太阳吧?”
躺在另一只西瓜浮床上的男生,将脸上的墨镜拽下来,擦掉脸上的水珠,瞥向蒋原采,似笑非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原采?”
原采坐直身子,挑眉,“当然。”
“那就把电台切回到刚才的频道吧。”于笠擦掉墨镜上的水珠,重新戴上,枕着双臂继续晒太阳。
原采挂在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去,耳边是收音机悠扬的歌声。她双手抱胸,没有动作的意思,盯着满是安逸的于笠。
“刚刚的专家讲坛?你不觉得,还是现在播放的音乐,更符合今天的主题吗?”
“主题?”于笠躺着不动,“刚刚那个王教授提到的技术我没听清,不知道是什么科技和什么。”
原采的脸色愈发冷下来,她原本从身后的院落小酒吧喝了点预热酒,满是自信的走出来,等待的可不是什么王教授讲坛。
“于笠,我今天邀请你和大家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我只是想和大家放松、快乐。所以……”
原采没有说下去,原本坐起来的齐禾轻轻推了下今天格外不会看气氛的于笠,“于笠,这些研究,回去一搜就有了。你今天可不要破坏气氛啊。”说到最后,齐禾声音越来越小,提醒着于笠。
齐禾心中暗暗叹气。他这个发小,不是那种不会看气氛的蠢蛋,但是很多时候,于笠就是故意逆反,毁坏气氛,完全不卖面子。
这种坏脾性从小到大根本不改,也没人约束他,我行我素惯了,越发让大家对于笠敬而远之。
于笠慢慢摘下墨镜,刺目的阳光如同山洪灌进眼眶中,他不敢一下子睁开双眼。
正午,太阳悬于头顶之上。源源不断的热浪拍打在于笠身上,他躺着的后背已经出了层薄汗。
他掬起一捧池水,盖在脸上,试图给自己降温。
浮在表面的池水,染上了空气的温热,趴在脸上的丝丝凉意转瞬离去。
从一早,一股子烦躁在他胸口乱窜。这样莫名其妙生出的感觉偶尔发生,只是最近越发频繁了。齐禾的解释就是他们在这个夏天毕业,都收到心仪的录取通知书,欣喜之后,有些空落落的烦躁,是极其正常的事情。等学校开学,那股子烦躁就烟消云散了。
或许吧,于笠想。他抬起头看向正垂头玩水的蒋原采。他平时并没有怎么关注这个女生,于他而言,蒋原采和身边那些女孩没有什么差别。
或许今天正是蒋原采的生日,她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同。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熠熠发光,荧光绿和石榴花红强烈的色彩对比只是衬得她愈发耀眼。可相反,她低垂的眉头和无意晃动的双腿显得她娇俏可爱。
于笠明白是自己理亏,只好将胸口那团烦躁藏好,一个倾身,便跳进泳池里。充气浮床和泳池边不过几米距离,他还没有开游,就划到岸边。
原采低垂的眉眼恰好投向于笠正仰头送来的目光,见他正认真端详自己,一抹红色在她脸上迅速渲染。她抬起来,不好意思地转向一边。
于笠轻声一笑,摆出气定神闲的姿态。
原采身后十米远的地方是个迷你酒吧,一个衣着火|辣的女孩推开门,趴在一旁的洗手池上呕吐,几个男孩女孩一窝蜂挤出来,对着那个呕吐的女孩哈哈大笑。
原采侧过来恰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地挑眉,“这才没开始多久,就喝吐了?”
其中一个男生笑着说:“她明明不能喝,非得和我们对吹,你看就成这个样子了哈哈哈。”
原采跟着咯咯笑起来,喊人带那女孩去屋里吃点解酒药,休息一下。
小小的插曲非但没有打灭派对的气氛,反而伴着从迷你酒吧逃逸出来的音乐,将气氛推向更高。
挤出来的几个人继续喝了几口酒,朝原采送来祝福,“原采,生日快乐!”
“大美女,你今天好美啊,我相信你旁边的于笠深有体会!”说话的那人将揶揄的目光转向趴在水池边的于笠。
“哟——”所有人不约而同地起哄起来,暧昧的目光游离在他和蒋原采身边。
不过是十八岁的青年男女,这样嘻嘻哈哈的起哄依旧是他们的乐趣。
齐禾几下上了岸,突然想到什么,问:“原采,你昨天不是说今天有个计划吗,是什么计划?”
蒋原采笑而不语,她身子向后倾,两条纤长的白腿拍打着水面,水花四溅。
她偷偷瞄向于笠的目光,没有逃过齐禾的眼睛。齐禾眼睛一跳,观察着蒋原采愈发暧昧的笑意,瞬间懂了她所谓的计划。
“欸,于笠,看来我们大美女有话想和你说呀。”他率先拉高声音,伸手把水花砸于笠身上。
院落酒吧门前的男男女女本身就大白天喝高了,听到齐禾的话,立马凑过来起哄。
“哇噢~于笠~”这群刚刚成年的少男少女,短短十八年顺遂的时光,一点事情都会让他们血脉偾张。
于笠一把抹干净脸上的水珠,将墨镜戴上,滑进水池中,游到蒋原采面前,咧嘴笑问:“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原采打量着于笠仰着的脸庞,将他面上的墨镜抽走,露出他那黑黝黝的眼珠子。
她一对上那满是笑意的眼神,差点忘掉自己组织的语言。
“于笠,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我想借着生日的勇气问你,你觉得我怎么样?”
“挺好的。”于笠不假思索。
这看起来不是原采想要的答案,她继续问:“其实我认为我们俩是一样的人,有很多人追求。但是我敢保证,我对他们都没有兴趣。我只是想,只是想让我在你的心里不一样,我们……”
“走吧。”不等原采说完,于笠胳膊一用力,就上了岸。他牵起原采的手,向酒吧走去。
对于这样的发展,面前的人都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他们自动让出一条道,方便于笠一路无阻地进入屋内。
于笠端起一小杯香槟递给原采,自己又拿起一杯酒保放在吧台上的酒水一口灌下。
因为喝得太猛,酒液从自己嘴角溢出来。不过这样炽热的气氛下,一点酒液根本不会损害他的形象。
相反,女孩们看起来爱极了他这样。
原采就是其中之一,她端着酒杯一口未喝,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于笠知道原采一直对自己有好感,但是,他从来不是一个主动的人,如果是感兴趣的事情他会自然而然去做,但大部分事情,都令人疲惫。
好在从小到大,那些女孩都非常主动,他自然乐意去接受。
原采的目光没有转移半分,她将酒杯忽然丢在地上,众人还没来得及惊呼,就见她扑上去,吻上于笠嘴角。
他们热吻起来。
酒吧内置的音响放着与刚刚收音机相同的歌曲,看来是最近的流行热曲。音乐随着音响,在狭小的吧台前震荡,拍击着于笠的耳朵。
“尽情放纵,沉溺在这个迷幻的世界里;我们仿佛是一群疯子,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我只想要刺|激……”
感受到原采越来越炽热的吻,于笠第一次感受到有些招架不住。他明明今天只喝了一小杯香槟。
原采主动到不像刚刚那个羞赧的她。
他一把推开原采,抬头发现所有人围在边上,围观他俩。甚至有人对着他俩拍照,闪光灯刺得他眼睛一闭。
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地围观着,却发现于笠先停下来。
停不下来,这样热胀的氛围无法停下。
齐禾错过刚刚那一幕,好不容易才挤进屋内来,看到于笠和原采恰好分开。
他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小风扇,吹拂着自己汗湿的头发,即使迷你酒吧的冷气开的极猛,热气也不是能立马散去的。
“于笠,这不像你啊!”他喊道,并吆喝着众人一同起哄,哈哈大笑,“你今天不行吗?哈哈哈哈哈。”
羞耻,这个几乎不会出现的东西猛然在他大脑里冲激,他能感受到他的面颊迅速升温。
原采一把捧起于笠的脸庞,迫使他直视自己。
于笠深深眨巴几下眼睛,端详起原采。
她皮肤是从未见过的雪白,相衬之下,那肉肉的红色嘴唇显得格外吸睛。更别用提荧光色比基尼下的波涛汹涌,让他的血液疯狂驰骋。
他之前也客观觉得蒋原采确实长得美,但是现在觉得她无比迷人。
他感觉,他想……一股无形的力量接管了他的身体,使他无法思考。
原采欣喜地盯着于笠,轻声一笑,拉着他径直走出酒吧,往房子里走去。
背后仅在刹那,爆发出冲天的欢呼,仿佛在庆贺世界杯夺冠。
一切都到达了顶点。
绕过另一群在客厅嬉笑的宾客,原采将他引入一个僻静的小屋子。她端起一杯茶喝下解渴,将茶具和案几推到一边,一屁|股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目光灼灼。
“于笠,我想,我准备好了。”
于笠上前,对上她熟透石榴般的笑意,不禁有些恍惚。
他伸手去脱自己身上的t恤,脱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面朝的窗户外,灼眼的光芒将那份压抑的烦躁再次唤醒。他的额头在发烫,双目也灼热得生疼。
他揾掉额头上的汗珠,起身站起来。
他,在做什么?
“于笠?”原本半瘫着的原采坐正身子,不明白于笠为什么突然停下动作来。她伸手想试一下于笠额头的温度,却被于笠拦下。
于笠向后退几步,将衣服穿整齐。
“抱歉原采,我今天状态不对,可能得缺席你的生日晚宴了。”说罢,不等原采挽留,就径直出了门。
齐禾在院子里和众人玩喝酒游戏,正好一个球丢进杯子里,一抬头就看见于笠从房子里走出来,行色匆匆地赶向停车|库。
他丢下伙伴,跟上于笠。
“你怎么下来了?”他将于笠从上到下扫视一遍,打趣道:“你不会这么快就结束了吧?”
于笠走到车前,解锁车,拿纸巾擦拭着额头的热汗,“我今天状态不太好,先回去了。”说罢,就坐到驾驶座上。
齐禾放下玩笑的态度,抓住他肩膀,“欸,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回去?”
“没事,就二十分钟的车程。”
齐禾抓着自己头发,知道于笠不听劝,见车子启动,就退到一边。
“那你路上小心,到家给我发个消息,我好让……”他打着哈哈,“好让原采安心。”
“嗯。”于笠一刻也不想停留,直接把车子开走。
他家离齐禾家不算远,走高速的话,只要二十来分钟,车速快一些,甚至不要二十。
于笠想也没想直接上了高速。
等开上高速,扑面而来的风击打在脸庞上,于笠才好好地深呼吸一口气,单手扶着转盘,靠着座椅感受着风。
似乎这样才能让他自在些。
回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他的控制。
扑朔的风将他那丝头脑发热一块吹走,他感觉自己冷静下来,不由地懊悔。
现在静下来想想,刚刚只是被气氛带着冲昏了头脑,诚然,蒋原采固然美丽,但是他还是没有多大的兴趣,她和其他女孩相比,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
不知道以后面对蒋原采,他该如何处理。
算了,反正他的名声一向不好,不感兴趣的人或物,丢置一旁就是。他毫无所谓。
这样不负责任的态度省了他不少精力,以前那些接近的女孩前一天还被于笠笑脸相迎,第二天就找不见于笠人影。
不过是故技重施。
于笠又深深吸一口气,放平心态。
怎么空气有些刺鼻?
他突然一皱眉,又吸了一口气,那股刺鼻的气息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浓烈,浓厚到让人难以呼吸。
什么气味?
他目光转向一边,高速下排布着一片化工厂,几根烟囱耸立着,喷吐着污浊的黑气。黑色的烟气弥漫在空中,慢慢地铺盖开来。
化工厂?今天早上他走的这条高速,他可不记得路边有化工厂。
整条高速空无一人,他踩足马力,想尽快离开这片化工区。
一直开了五分钟,身边的黑气越发挥散不开,而他两旁仍然是无边无际的化工厂。
莫非他走错路?
他查看导航,行车的指针在原地三百六十度打转,任由于笠点着屏幕,却没有半点反应。
指针自旋得逐渐加快,温度变得发烫。
屏幕蓦然炸开,于笠迅速收回手,差点方向打歪,冲下高速。
今天是怎么了?不仅自己状态不对,连车子的状态也不对。
这是他才提没多久的车子,开了几回,按理说没有问题。
那团烦躁像棉絮堵在胸口,蔓延到喉咙。他怀疑自己化工气中毒了,现在把敞篷关上,也无济于事。
得赶快离开这里。
“咳咳咳!”不知道是毒气将天空染黑,还是自己中毒的原因,眼前一片一片地发黑。他凭借自己仅剩不多的神智驱使车前行,同时唤醒呼叫功能,试图联系上家里人过来接应。
呼叫功能失效了,不管是汽车的,还是手机的。
于笠将手机丢到副驾驶。
手机没有信号。
嗡嗡嗡的耳鸣在他耳朵里起舞,他能明显地感受到,五感正在光速流失,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
如果是平时的自己,还会骂一句,早知道开那几辆自动驾驶的车了。
但是他现在想不到那些,那团浓厚的燥气如同面前笼罩世界的黑烟,逼得他喉咙一甜。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手一脱力,车子全速冲出高速。
下面是一片乌黑的化工厂,恶臭之中,很难想像有人在这里工作。
车子带着掉下去,必死无疑。
汽车滋溜着火花,在落地前的那几秒,刹那间,将空气点燃,一团火光从化工厂地面爆起,将下坠的车子反轰向天空。
于笠从车子上滑出,身子不受控制地向上。
水珠砸在他脸上,他艰难地抹把脸。
下雨了?
他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车子、高速公路,甚至化工的建筑都逐渐分裂、崩解,往天空飞去。
所有的东西都在瓦解,飞升。包括周遭的雨水也在逆流,冲向天空。
刚刚爆炸的威力完全做不到这一切。
是重力失衡了吗?
他感觉自己飞得很快,又觉得时间变得缓慢起来。他的感受矛盾、冲突、分裂。
他翻过身子,望向天空正中。
原本挂于当空的太阳扭曲成光芒的漩涡,无法逃逸的引力撕咬着地上的一切,将所有拽向漩涡。
“啊啊啊啊——”于笠捂住双眼,蓦然看见这么巨大的光漩涡,眼睛几乎要爆炸,鲜血从他指缝流出。
他离漩涡越来越近,即使冲激的风和雨水也无法扑灭他身上燃起的火焰。
要死了吗?
看不见,听不清,他感受到身子以现实不可捕捉的速度,融化、消失。
他的意识一同消逝。
然后这个过程于他而言,却如此的漫长。
他总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忘了,有什么事情还没有做。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明白那股烦躁的缘由了。
“不!!!!!”
“嘀!嘀!嘀!”
正在看书的护工听见医疗仓指示突然响起,吓得把书扔在地上。
“醒,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