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坐在上面的皇帝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挥落了案前的东西。
天子龙颜大怒,大楚臣子纷纷跪地叩首。
唯有崔竹跪地时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把皇帝惹恼了,这场闹剧就不可能继续下去。
他刚刚挺直腰杆和那人对峙,就是要把事情闹大,上升到国家层面,为了维护大楚的面子,皇帝就不可能允许事情继续发展下去。
如果把面具洗掉真的证实他是冒名顶替的,众目睽睽下,大楚颜面何在。皇帝只要没老糊涂,就不会冒这个风险。
“你们把朕的大殿当成什么地方!”皇帝咳嗽两声,声音饱含怒气,“没有朕的准许,谁把他们放进来,今日殿门值守的侍卫呢,拖出去,全都革职砍首!”
宋尘上的爹娘来不及尖叫哭喊,就被带刀侍卫捂住嘴拖了出去。
“方才刑部摆出的证据已经足够有力,契勒还有何异议?”皇帝沉声道,“大楚最讲究公正,摆出什么证据你们都矢口否认,还想如何?一定要把杀了公主的屎盆子扣在大楚头上好借机狠狠敲诈一笔你们才满意是吗?!”
皇帝把话都说到这份上,就是不打算任由契勒开价宰割了。契勒使臣终于安静下来,纷纷沉着脸神情难看。
“使者大人,可否与我去单独谈谈?争吵无益,公主身死,无疑是我们共同的痛。”楚棠出列,语气颇为友好,做了个“请”的手势。
契勒使者看着他重重冷哼一声,最终还是走了过去。楚棠跟皇帝行礼告退,便带着人去偏殿私谈了。
关于赔偿事宜,在今天之前朝臣就商讨好了。不论刑部查出来的结果是什么,人到底是不是谢九安杀的,都不可能按契勒所说让谢饮带兵后撤两百里,最多只会赔款。
契勒使者和楚棠谈了半天,途中他们几次想翻脸,却都忍下了。千里迢迢来大楚一趟,死了一个公主,他们不能什么都没得到,空手而归他们会成为契勒的耻辱。
按下怒气,他们努力争取着更多的补偿。直到宫门都要落锁了,双方才勉力达成一致。最终契勒使者怒形于色地离去。
大殿里群臣退去,崔竹独独被留了下来。
“朕多次嘱咐,让你看好谢九安,可你却还是让他闹出这样的乱子,契勒公主因你而死,你可知错?”皇帝不悦地看着跪在下方的崔竹。
“臣知错,甘愿受罚。”崔竹叩首。
“知错就好。”皇帝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声音却突然变得威严冷酷,“那你便也去大牢里待着反省吧。”
“臣领旨。”
皇帝大概是想趁机好好收拾一顿肆意妄为的谢九安,在解决完这件事,契勒使臣离京后,他也依然没被放出来,同时不准任何人去探望。
杀不了他,却得叫他吃顿教训。
崔竹也被关了进去,不过两人并没被关在一起。
这次惹恼了皇帝,也有殿上契勒使者质疑他身份的原因,虽然没验真假,但皇帝终究因此对他生出不满。
崔竹木着脸看着周围的环境,默默想着之前没解决的问题。是谁清楚抓住了他的把柄,还把这事告诉给了对立面的契勒?其性质接近叛国无异。
如果不能证明阿娜尔是自杀,谢九安无罪,那皇帝会如何处置他?倘若处理得不好,他作为定国侯的独子,谢饮又对他倍感亏欠,必不会同意。和皇帝生出间隙,甚至更严重谢饮直接领兵造反,那大楚就安定不了。
什么条件让对方选择与契勒合作?是钱,权,抑或是……
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答案,却让崔竹感到不寒而栗。
皇帝不会一直把他关在牢里,放谢九安出来时顺带会把他也放出来。但出乎意料的是,谢九安不仅迟迟没被放出去,甚至有越关越久的征兆。
监狱外,京都风起云涌。
皇帝的精神愈发不好了,在群臣孜孜不倦的催促下,终于选了个日子册封楚棠为新太子。
御书房内,皇帝头疼得厉害,他问楚棠该如何处置谢九安。
“儿臣以为,他的性子确实过于肆意张扬,该磨练一番,在牢里关了这么些日子,也许有所悔改,不过父皇若还没消气的话倒可以再关上一段时间。”
皇帝闭着眼睛,一手撑着额角,又问:“那那个宋尘中呢,他该如何?那日契勒使者在殿上明显有备而来,你觉得他是真是假?”
楚棠微微一笑,露出浅浅的梨涡,道:“是真是假或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英才尽为父皇所用。”
“你在替他说好话?”
“非也——”
“皇上,八百里加急!”
楚棠的话被打断了。
“西北军报,西突厥与契勒联手攻城,攻势猛烈,干成关失守,随后三城接连失陷,谢将军带军退至安西城!”
“什么?!”
消息一出,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谢饮镇守西北多年,从未打过这么惨烈的败仗。
皇帝听后气急攻心,当堂吐血,下旨要治他的罪。
谢饮出了这么大的差池,谢九安距被放出来的日子就更遥遥无期了。
西北接连传来败仗的消息,朝堂上一时人心惶惶。然而在皇帝治罪革职的圣旨传到西北前,谢饮战死的消息先一步送到了京都。
在和西突厥的军队交手时,谢饮在战马上被人取下了首级,尸体滚落马背,头颅被悬挂在城墙上示威。
怎么会?威名赫赫的定远侯怎么会战死?!
不等朝臣消化完这个消息,很快又一个噩耗传来。
——卧病在床的皇帝突然驾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