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推门进来的时候又换上了往常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他招手叫祝余进内里的办公室;齐莹莹举着红蓝铅笔大声喊他不要为难小姑娘。
欧阳叫祝余进去当然不是为了为难她,他从文件柜里拿出一份档案袋放在祝余面前,“局长说了,水手是你发现的,所以有关水手的电台电文,之后你都需要参与。这是水手的详细档案,你看看……”祝余一脸惊诧刚想开口推辞;欧阳突然顿住,大手盖上了档案,短粗的手指敲着上面“绝密”两个字,“只能在这看。”
“你之后的工作,就是了解水手,熟悉的他的指法,追踪他的电台,及时抄录电文。”
“所有,我是说,所有电文。你明白吗?”
“可是,我……”
“没有什么可是,你的履历我看过,江城第四届电讯班成绩最好的。”欧阳突然压低声音,“九号是你破的吧?”
祝余闻言瞪大了眼睛,那份密码是电讯班的一次作业,她当时根本不知道那就是大名鼎鼎的九号密码,“李老师,老师说那是作业,我……我……”
“李哲源那老小子?他能破了九号?”欧阳大笑了起来,“我知道他几斤几两,所以特别查过你们,没想到是你这么年轻的小姑娘。”
“所以,今年电讯班我就要了你一个来,你一个!”欧阳竖起短粗的手指比划着,“电讯班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如你一个!包括李哲源!”
之后说什么,祝余听不进去了,她翻着水手的档案。
其实算不上什么档案,因为就只有一张纸,没有姓名没有年龄没有籍贯,只有性别男。欧阳记录了他的指法,倒也不是很特别;联系到之前她自已听到的电台信号,心里也基本有数了。看到末尾,是谢行严写的结论:该情报小组全员静默,水手本人疑似死亡。
欧阳看她盯着那句话出神,解释说,四五年鬼子投降,江城的鬼子特务机关是谢行严带着人接收的,这个结论,是当时鬼子档案里记录的。
说着他掏出来一张照片,是一个模糊的男人背影,“这是绝密中的绝密。”
“水手组织在日伪时期有过大大小小数十次行动,除了刺杀臭名昭著的岩井四郎,还有江城发电厂罢工、沿滨路纱厂枪战、济仁医院劫囚、小都会舞厅刺杀案等等,搞得日本人焦头烂额。但是他们四四年突然销声匿迹了,在江城再没有新的行动;局长也是那一年连续干掉了特高课两任课长才坐上了咱军情局第一把交椅的。”
「水手?水手!」
江城军情局开始紧张起来,昼夜不息,人影错动,齐莹莹抱怨着都没时间去逛街了。祝余也因为工作关系搬进了军情局后面的宿舍小楼,局里没有什么人是住在宿舍的,他们基本已经成家或者和父母亲人住在一起。
因为谢行严不喜欢用没有家人的下属;有家人等待,这些人才能更忠诚、才会更卖力。
这小楼在祝余搬进去之前,只住着一个人,谢行严。
谢行严,鳏居多年,孑然一身。他要求下属们“先成家再立业”,但对自已的个人生活几乎不在意,没人见过谢行严的身边有过女人;他的饮食起居基本上靠自已解决,哪怕是西服送洗这种小事情,都不愿假手于人。
至于大家都知道他是个鳏夫,这是因为他刚来江城的时候也有人为了讨好给他送女人,被他以丧妻多年故剑情深给拒绝了。
没有人知道谢行严的妻子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大家只是猜测那一定是个很漂亮很美好的女子,以致于这个杀人不眨眼的谢阎王为她“守身如玉”这么多年。
祝余的行李很少,两件皮箱一筐子书,就是全部。搬家那天齐莹莹也去帮着收拾,“这下完了,你和谢阎王住一块咯,完蛋了完蛋了。”祝余洗了一个杯子给齐莹莹倒水喝,想堵一堵她的牢骚。哪知道齐莹莹根本不接招,一个劲儿说,“阿余你说,谢阎王是不是不行啊?这么多年也不找个老婆,肯定是不行!”
“他长得是挺好看的,就是年纪大了点,老是板着脸,要不还挺招人喜欢的。”
“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有娶老婆,连个情人都没有,可能真的是不行;所以一直也不高兴,就板着脸,阿余你说是不是?”
正说着谢行严行还是不行的时候,谢阎王就回来了。
祝余住在小楼的一楼东侧,谢阎王住在她的正上方;紧挨着祝余屋子的是水房,而楼梯在西侧。所以两人平日里是不太容易碰到的,只是楼板隔音一般,谢行严回家的脚步声还是很清晰地传了下来。
齐莹莹在被子里掏了半天,倒腾了一小团棉花,“诺,给你塞耳朵。”
“你说他会不会听见呀?”
“听见什么?”
“行不行啊!”
“可能吧。”祝余吓唬着齐莹莹,两个人又笑作一团。
谢行严在楼上拿起耳机,倒回磁带,听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