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歌听着他说完,脸上的神情纹丝不动,黯淡无光的眼眸半敛在眼帘之下。
记忆里的黑暗像潮水一样朝他涌来,一下便将他包围了,他全身紧绷,眼睛死死地盯着虚空的前方,仿佛看到一些影影绰绰的影子隐匿其中,上下窜动,时而发出怪笑,时而低声呜咽。
想到这,丁小歌的呼吸突然急促紊乱了起来,他赶忙闭了闭眼,遏制自己再想下去。
雷曜见他的状态不对,连忙推开医生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他双手捧起丁小歌微凉的脸颊,眉间紧紧拧了起来,嗓音极尽温柔地安抚道,“没事了,宝贝儿。别怕,我在这……你睁开眼看看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感受到触及脸庞那双温热粗粝的大手,丁小歌缓慢掀开了眸,迷蒙的眼神对上男人盛满担忧的眼睛。
他喉间哽了下,唇瓣嗫嚅了一番,最后只轻飘飘地吐出三个字,“我没事。”
雷曜现在基本一个眼神便能读懂他的心思,知道他不想继续下去,转过头看向身后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他身体没什么问题?”
医生扫了眼病历表,点头,“没什么大问题,之前的伤都已经痊愈了,现在身体有点虚弱很正常,再修养几天,补充一下营养就行了,不过刚才说的……”
“既然人没事,今天就先到此为止,你可以回去了。”
医生愣了愣,触及男人森冷阴沉的目光,轻咳了两声,“行,那有什么情况再叫我。”
雷曜淡淡的回应,“嗯。”
待病房只剩下两人,雷曜看着丁小歌一脸恹恹的样儿,心疼得紧。
他拇指指腹摩挲着他的脸颊,放轻了嗓调问,“怎么样?还会不舒服吗?”
丁小歌单手扶着额头,轻轻摇了下头。
做的是摇头的动作,但他这脸色看起来着实不像个没事人。
雷曜只好把他从床上抱起来,放在腿上,把人压进怀里,一只手伸到他的后背,轻轻地抚摸他的背脊。
薄唇吻了吻他的发心,他用低哑的嗓音温声哄着,“没事了,没事了,我在这儿,以后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嗯?”
丁小歌闭着眼在他怀里窝了会,也许是熟悉的怀抱抚慰了过于紧绷的神经,不适感逐渐被驱散。
脸蛋贴着男人的脖子,他将眼睛微微掀开一道缝隙,看着男人刚毅的下巴,胸口忽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明明被他捅了一刀,为什么还要对他这么好。
而且,他也不傻,之前在他爷爷那里尝尽了苦头,醒来却在他这,想也知道是谁把他从那破地方给救出来的。
看那老头子应该是非常生气,想必也费了一番周折吧。
何必呢,都到了这个地步。
他眼神黯了黯。
粥很快买回来了。
“我自己吃。”丁小歌看着男人把餐盒打开,又从袋子里拿出勺子,别扭地抿了抿唇。
雷曜眉梢一扬,也没强求,直接把手上的勺子递到他面前。
丁小歌刚抬起手的时候,就知道男人刚才挑那一下眉什么意思了——他是料定他自己吃不了,才会由着他。
呵,小看他?
他咬紧牙根,费劲地把手伸过去,接过了勺子,然后,勺子“吧嗒”一声,掉在了桌面上。
整个过程只有短短三秒。
丁小歌瞪着掉在桌上的勺子,气急败坏,孱白的脸庞难得有了点血色。
雷曜优哉游哉的把掉在桌上的勺子捡了起来,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眉眼含笑道,“还是我来吧,反正以前也没少喂,现在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嗯?”
丁小歌瞪了他一眼。
雷曜看着他这生动的表情,心情甚好,舀起一勺粥送到他嘴边,“乖,张嘴。”
丁小歌咬了咬唇,盯着伸到面前的勺子,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张开嘴巴,把勺子含进嘴里,将粥咽了下去。
雷曜凑到他唇边啄了下,眉眼酿着笑意,“宝贝儿真乖。”
丁小歌觉得自己都快要别扭死了,浑身都不自在。
“废什么话,赶紧的,我都快饿死了。”
“好好好,马上马上。”
说是饿,结果就只吃了半碗不到,不过这餐盒本来就是大份的,雷曜也就没强制他一定要吃完,刚醒来吃太饱也影响消化。
吃完饭后,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躺了太久,丁小歌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得很,他虽然没有洁癖,但以前可是雷打不动一天要洗两次澡。
躺这么大半个月,也不知道平时有没有人给他洗过,一想到自己连着半个月都没洗个澡,他的鼻尖都像是闻到了臭味似的。
雷曜收拾完东西回来,就见他两条眉毛拧得跟毛毛虫似的。
“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丁小歌看着男人凑到眼前,带着一丝紧张的脸庞,没好意思说自己想洗澡。
就他现在这拿个勺都拿不稳的情况来看,要他自己一个人洗澡显然不现实。
但要让他开口求这货,他也同样做不到……
雷曜见他抿着嘴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看他,还以为他想上厕所又不好意思跟他说,不由得笑了。
“想去洗手间是吧?”
说着弯下腰就要把他从床上抱起来。
丁小歌整个人软得跟面条似的,想推男人都没什么力气,只能大声叫道,“雷曜!你他妈放开我……小爷我不是想上厕所,我想洗澡!”
闻言,男人低下头,俯视着他,似笑非笑,“洗澡?行啊,你想洗澡跟我说一声不就行了,我又不是不给你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