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恒吹完曲儿,还觉口渴,柳叶随手一丢,又往溪边走去。林间回荡的乐声渐歇,凤明皱起眉,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太静了。
他不动声色的环顾四周,树影斑驳中,他察觉到一块过于明亮的光斑。
景恒一顿牛饮,终于解了渴。他回头见凤明还站在一旁,唤他道:“来喝点水啊。”
凤明不动声色走向景恒。
景恒蹲在溪边,正扭脸看着漂亮的彩公子。距景恒五步远时,凤明顿然飞身上前,整个人化作一道电光,掠到景恒身边。
只听一阵破空之声传来,寒光飞射而来,景恒汗毛倒竖,不知该往哪边躲避。好在凤明及时赶到,一把将景恒推开,随手捞起水边的木棍。
景恒‘我艹’了一声,身体失衡,落入水中。
他之前站着的地方落着支袖箭。
待景恒从小溪中坐起时,凤明已然和个蒙面人战在一处,蒙面人手持长剑,霎时间剑影漫天,声势浩大,景恒几乎以为自己是在看武打片。
凤明纵使手持木棍,亦不落下风,招招式式都是朝着蒙面人眼睛去的,随手捡的木棍在凤明手中,宛如一条毒蛇,伺机而动,出手狠辣。
蒙面人功夫即便不如凤明,然而占着兵器之利,一时与凤明倒也难分上下。
这蒙面人已跟踪凤明许久,见凤明掳走淮安王公子景恒,便打起了杀死景恒嫁祸凤明的主意,他的武功远不及凤明,但早听闻凤明多年前曾中奇毒,自此功力大减,身体也大不如前。
虽说如此,今日若不是亲眼见到凤明一阵剧咳,连轻功都不再用,他也是不敢出手的。
他只是个探子,又不是傻子。
凤明一直相信,功力这东西,就像棉布里的水,只要肯挤,总是能挤出来的。因此他虽是强弩之末,仍不见疲态,反而愈战愈勇。
自他中毒后,身边人护着他宛如青瓷玉器,他已许久未曾亲自动手,此番一战,即便丹田之处痛的如同炸裂,也很是痛快。
两人过招极快,电光火石之间,走过百招,凤明看准时机,先刺瞎蒙面人一目,又趁他捂眼时,树枝点在他右臂麻穴上,蒙面人手上一松,长剑已落入凤明手中。
原来他还是个傻子,蒙面人见凤明夺刃,已知再无生路,再被凤明割断喉咙前,吹响了嘴里的暗哨。
“阴沟里的老鼠。”凤明低骂一句,一剑挑飞蒙面人脸上的面巾,再一剑刺入那人口中,把他嘴里的哨子挑了出来,顺便绞断了他的舌头。
总要绞断一条舌头出气。
景恒见凤明这一剑下去,鲜血喷涌,蒙面人随之倒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这场刺杀已被化解,多亏凤明救他一命。
凤明转过身,及腰长发披散,脸上还溅着血,如索命艳鬼,美煞、凶煞,他那么漂亮,出手狠辣无情,这反差实在强烈。
只见凤明右手倒提长剑,左手抹去面颊上黑红血浆,缓缓走来,犹似修罗临世。他朝景恒伸出手,想把景恒从溪水里拉起来,看见手上沾染的人血,收回手,只说了句:
“快走,他有帮手。”
景恒不怕他,自己从溪水爬起来,扶住凤明:“你没受伤吧。”
凤明猝然侧首,望向景恒的瞬间,眼前一黑,遽然失去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阅
第4章 梦中的宫宴
“你没受伤吧。”
梦里也有人在这样问,凤明陷入深深梦魇之中:
那是仁宗登基后,太子监国,时逢西燕犯边,撕毁敕勒盟约,大肆屠杀三十二外族,太子景衡不顾朝臣劝阻,执意命凤明领兵二十万,抗击西燕。
凤明不负景衡所望,不仅击退西燕,甚至一举夺回被西燕占据三百余年的燕云十六州,一把火烧毁西燕王廷,坑杀战俘八万,将西燕王带回京中。
仁宗二年夏半,宫宴之上,西燕王伏地跪降。
这样大的胜仗,注定被史书铭记,连一向因病罢朝的仁宗景文寰都现身宫宴上。
那是凤明此生最开心的时候。
他二十一岁封狼居胥,得胜回朝,百姓夹道相迎,意气风发。
这一年,景衡在,仁宗也在,皇后也在。
满朝喜欢找事的一众文臣,也都含笑看着自己。
他们夸景衡识人善任、用人不疑,夸凤明天纵英才、功比卫霍。
就好像,他是大齐的英雄。
两年前,奉天殿中,景衡力排众议,执意将二十万大军交给凤明。
凤明挂帅出征,援驰万里,贺兰山下病阵如云、羽檄交驰。
春风不度玉门关,西北的寒夜又冷又长。
如今一切都已结束,西燕覆灭,中原大地被外族践踏的屈辱成为历史,那写满血泪与欺凌的一页,在今天彻底翻过。
凤明终于为大齐荡平贼寇、收复失地,他所愿所想,如今俱已实现。
他心中畅快恣意,听着西燕王哭着歌颂他的功绩:火烧王廷、坑杀战俘。
坑杀战俘算什么,鸡蛋都给你摇散黄。
要不是西燕在敕勒牧场大肆屠杀外族、屡屡东犯,他何必用离京这么久、离开景衡这么久。
西燕王涕泗横流:
“胡巫山前,狼王现世,天神为陛下临梦与我,我族感知陛下天威,三次上书表降,然凤明将军拒不领受,执意进军。齐军的铁骑踏碎了胡巫山的宁静,漫天的大火啊,胡巫木桑河流淌着鲜血;仙境一样的绿洲啊,化为焦土;可怜可悲的旅人,再也不能在胡巫山神的庇佑下,穿过沙漠。”
西燕的城邦藏在西北深处。胡巫山地处沙漠腹地,是西燕王廷和最近城池间的中间点,从嘉峪关一路西行,若无胡巫山补给,即便骑着骆驼都很难穿越这么长的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