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停把弓抛给景恒:“百步穿杨算什么,杨树叶上的青虫我都能射死。”
“那你好棒棒啊。”景恒翻了个白眼:“教教我,显摆什么。”
谢停双手负于身后,一派宗师架势:“想学啊,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要什么?”
“我也想吃你做的饭。”
烩不厌细,景恒每日变着花样给凤明做饭,一道开水白菜都香的扑鼻,可给谢停馋坏了。
景恒自无不可:“就这?早说啊,星驰师傅,快教教我。”
“肩要正,腿要直,站好。”谢停站在景恒身后,手把手教他握弓:“食指、中指握弓,不要太用力,举重若轻,明白吗?”
他握着景恒的手,瞄准天上展翅略过的大雁:“松。”
景恒依言松手,只见箭若飞星,大雁打着旋地落下来。
谢停松手,后退半步:“我去捡。”
“不用不用。”景恒殷勤道:“您歇着,我去。”
景恒骑上马,一溜烟的往大雁落地之处跑去。
谢停站在原地,眼含笑意。京里那些烦心事,好似都不存在了。他不用去考虑父亲的想法、嫡兄的想法,不用狗似的对着他们摇尾乞怜。
他真正活着,像个少年人一样,和朋友宝马轻裘,逍遥自在。
景恒拎着两只大雁,一只是谢停帮他打的,一只是谢停打的。
这边的厨娘烹制禽类,总是带股鸡毛味,很不好吃,这两只大雁景恒便没让别人沾手,从宰杀到去毛一应过程均亲力亲为。
他手上的烫伤还没落痂,手就这般泡在热水里给大雁去毛。
谢停看不下:“快歇着去吧,你那手别泡烂了。”
他按照景恒吩咐,拔毛拔得十分认真。
谢停年幼时,谢家主母为了磋磨他和他小娘,总叫下人拿些洗衣洗碗的粗活给他们做,美其名曰教他小娘管家。
谢停和他小娘的手,冬日里也总是浸在油腻腻的水里,又冷又粘。
做完活后,拿皂角洗了几遍手仍腻腻的,带着股子怪味。
那时候谢停以为他是不爱做这些的。
可现在,烫雁毛的味道更怪,谢停却感不到丝毫折辱与难受。这味儿越怪,他拔得越认真,免得细羽留在皮里,煮出来难吃。
许是人长大后心态不同罢。谢停割了大雁喉管放血,心里赞叹自己而今成熟良多。
他这厢忙着,景恒也没闲着,去摘了新鲜蔬菜,背着伤手单手洗菜。
他从没见过景恒这般的贵人。
他做锦衣卫时,常学些忠君爱国的故事,讲侍卫为护主而死如何荣耀、如何义薄云天。
他听着只觉好笑,谁是傻的不成,好端端的替别人去死,不过是弃主脱逃也是个死,还会祸及家人。
不如死在阵前,说起来还好听。还有抚恤可以给他家里。
那时他没遇见景恒,不知世间还有这般的主子。
景恒从不把他当属下,叫他‘好兄弟’。
他挨廷杖时,景恒哭得比他还惨。
别人使唤他,景恒会不乐意,冷着脸叫他‘下去歇着’。
也许他倒霉了十七年,就是为了今年遇见景恒罢。
倒也很值。
“兄弟,”景恒叫他:“你尝尝这个。”
景恒端着个碗,碗沿上粘着面粉和蛋清,脏兮兮的,景恒非要他吃。
谢星驰往碗里一望,黄橙橙的蛋羹颤巍巍的盛在碗里。
“这不小孩吃的鸡蛋羹么?”
景恒啧一声:“这叫布丁!算了,就叫他蛋羹罢,到底没牛油。”
谢停在粗布围裙上蹭蹭手,接过尝了。
竟是甜的,透着股奶香味儿,他皱眉道:“你自己吃去吧,我不爱吃。”
景恒大受打击:“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不爱吃甜的。”
谢停应了声:“是。”
他少时习武,总是饿的很快,可谢家主母奉行‘过午不食’,他饿,只能去吃各色点心果子,隔夜的枣泥黏嗓子,委实难下咽。
“那我给你做个咸的,”景恒打断谢谢停回忆:“油炸莲藕猪肉丸,吃不吃?”
不知为何,谢停有些眼热,他恩了一声,说好。
其实那个甜蛋羹也挺还不错,又软又滑,入口即化。
也许他有一天会喜欢吃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
景恒:我是个心软的掠食者。
凤明:滚。
景恒:呜呜呜。
第23章 婉仪公主
景恒在院子里支了桌,推着凤明出来:“总在屋里闷着有什么意思。”
他给凤明展示他的成果:“清炖大雁、莲藕猪肉丸、白灼菜心、凉拌豇豆,还有大雁骨熬得老汤一道、甜点是蛋羹。”
凤明道:“不错。”
都是他爱吃的,景恒好像很了解他的口味,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汪钺都不见得能备上这么一分完完全全符合心意的菜饭。
凤明落座,见汪钺端着碗,可怜巴巴地望着他,谢停站在一旁,亦十分局促。
景恒道:“就这么几个人,一起吃也热闹。”
凤明颔首:“都坐下吧,没那么多规矩。”
时逢九月,秋高气爽、风轻云淡。四人坐在一处,热闹极了。
凤明不大说话,听着几人说话。
“有点淡,”谢停夹了个丸子吃:“你们吃着不淡吗?”
“淡点好。吃盐吃多了容易高血压。”景恒夹了个丸子,是有点淡,他口挺重的啊,怎么做出来的才这么健康,他问凤明:“淡吗?”
凤明说:“刚好。”
也是了,本就是养生餐,太咸还养什么生。
景恒说两只大雁都是他打的,汪钺不信,问景恒武功练得如何了,景恒说已能感受到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