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村民大会
北山村位于晋北大地的群山之间，处于代州市与平城市的交界地带，地理位置十分偏僻且比较尴尬。
北山村行政上隶属金县，是代州市的地界，却像一个楔子钉入了平城市的地界，北山村向东翻几座山，就是平城市的灵县，沿着山脉往东南走仍会进入灵县，向北翻几座山，就是著名的平型关，只有向西南方向走才是金县的地界。
特殊的地理位置导致北山村像一个弃子没有人管，那时的金县是贫困县财政捉襟见肘，无暇顾及远在大山中的北山村，再加上缺水、地形等多重因素，北山村成为十里八乡乃自金县最为贫困的村子，成为远近皆知的光棍村。人们还编了句顺口溜:北山北山光棍满街，北山北山吃糠拉稀。
北山村与外界的联系很单一，只有一条不足两米宽的土路，有七八里长，沿着一条沟谷的两侧回环曲折的延伸。北山人称这条沟谷为二层湾，这里有二百多亩耕地，是北山村最肥沃的土地，面积不到全村耕地的四分之一，粮食产量却能达到全村产量的近一半。二层湾东面是河漕，西面是土崖，为了少占耕地，土路紧贴土崖修建，因此经常发生土崖坍塌堵路的情况，大多数时间是无法通行两轮以上的车辆的，村民们的出行相当不便与外界处于半隔绝状态，鲜有外人进村。
北山村成为红剑乡贫穷落后的代名词，外村姑娘都不愿意嫁到北山村，提亲的一说是北山村的，姑娘们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千百个不愿意，娶媳妇传宗接代成为北山村最为严峻的问题，尤其是近几年，为了往回娶媳妇，北山村的村民们煞费苦心，形势却不容乐观。
六月底的北山村正处于炎夏时节，高飞的又一次相亲以失败告终。步行几十里山路后，高志军高飞父子神情黯然地走入北山村。
走进村里的二人燥热之感减轻了不少，路边茂盛的树木为二人提供了一片阴凉。走进村里高老四感受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氛，他的心中充满了疑问。
高飞也感觉到了村里的异样：爹、村里这是咋了？咋连个人都没有？高老四皱了皱咱先回家看看。
高志军今年五十岁村里人都叫他高老四，他中等个头，身材干瘦，布满皱纹的脸上被晒得发黑发亮，为了配合儿子相亲，穿上了最好的衣服，黄胶鞋配半新的蓝料衣服。高飞，二十三岁，中等身材，比父亲略高一些。方形面额，皮肤同样发黑发亮，一身黑料衣裤配一双黑布鞋，显得很精干。
走进村里的二人燥热之感骤减，路边茂盛的树木为二人提供了一片阴凉。走进村里高老四感受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异样，他的心中充满了疑问。高飞也感觉到了异常，压低嗓子:爹，村里这是咋了？连个人都没有！
高老四皱着眉沉声道:先回家！说话间脚步加快了几分。
走到村子中央，二人悬着的心才放下，原来村民们正在这里开大会，支书高志权跟一个戴着眼镜的胖子正站在高处的石头上唾沫飞扬。这是北山村的活动中心，地形相对宽阔，处于北山村的中心地带，北山村生存发展的核心水台也在这儿。
北山村是一个人口不足300人的小山村，处于一条山沟之中，北山村从西南向东北走向，西南方向是村口，有一颗存活了上千年的大柳树，是北山人的信仰寄托。从大柳树往里走三百多米，是山沟转折处，山沟的走向由之前的偏东转向偏北，有三百多米长，一条通向山涧深处的小溪贯穿全沟，沿着五六米宽的河槽缓缓而流。河漕东北岸是村民们用干枝条圈起来的菜园，西北岸有一道防洪堤，村民们都住在这一边儿，沿岸又分布着几条小沟，大多有村民居住，两岸都是厚实的黄土层，分布着众多的窑洞，尤其以西南边为主，北山村2/3的村民居住在西南边的土窑中，住房条件极为原始。村民们从山涧深处的泉眼，用塑料管把山泉引到山沟转折处东北岸一个土丘上，用一节铁管弯了3道弯，管口朝下，水口下方有一个凿空的一米长、八十厘米宽、六十厘米高的花岗岩，花岗岩的侧面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排水孔，泉水甘甜，四季不断，乃北山村的生命之源，核心所在。
村民们正认真地听着台上的发言。高志权是高老四的堂哥，在十个堂兄中排名老二，高志军排行老四，这也是人们叫他高老四的缘由。
高老四看着神采奕奕的二哥，又瞟了眼旁边的矮胖中年人嘴里嘀咕道:啥事情搞这么大的场面？
高飞的心中也是充满疑问，北山村已经好几年没有搞过这么大的场面了，前一次还是分地时搞了一次全村动员大会。
走进人群后，高老四拍了拍站在前边的老汉：老苏、这是咋了？
苏有福扭过头，低声道:国家弄了个什么贷款政策，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反正不贷就没细听，你挤进去听哇！刚开始。
高老四随即往前挤，陌生人是红剑农村信用社主任张小军。一个年过四十的矮胖子。国家刚出台的一项惠民政策，无息地给农民发放贷款，鼓励农民大力发展养殖业、种植业，每个信用社都是下了任务的，为了尽快完成任务张小军动用信用社全部人马到各村宣讲新政策，时间紧、任务重，张小军亲自出马，他选择了最为贫困的北山村，希望从这里取得突破。闷热的天气让他的额头渗出大量汗珠，所幸身旁的柳树给他提供了一片阴凉，让他好过了不少。
高老四刚挤到前边，便听到张小军略带沙哑的声音:乡亲们，这次贷款是没有利息的，人人都可以贷。
人群中的一个年轻人李新贵率先发问:这钱用不用还？
张小军擦了把额头的汗正准备开口，站在他对面的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人发问:张主任，这次贷款用不用做抵押？
张小军看了他一眼：一万以下不用抵押，一万以上就得做详细的评估。
他旁边的刘建国开口道:一个人最多能带多少？
人群中的李兴贵接着:我想贷30万行不行？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田保蓝撞了他一下，紧接着:张主任，他俩是瞎问的，您不要管，您说一说可以用啥做抵押？
张小军清了清嗓子:乡亲们，牛羊、房子、车辆等都可以做抵押。此时，一个结巴的声音响起:张……主……任。
牛来宝因着急而胀得脸色通红，比平时更加结巴，他那神情瞬间引起了村民们的爆笑。
张小军、高志权也露出微笑，待众人的笑声平息后，张小军看着牛来宝:你别急，慢慢说。
牛来保接着:我……想……问问，地……能……押不。他最后一个字咬的特别重，好像怕跑了似的，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笑意。
“乡亲们，牛羊之类的属于私人性的物品，可以做抵押，土地是国家的、是集体的，是不能用作抵押的。”
张小军话音刚落，村民们便像炸了锅的蚂蚁，嗡嗡地展开了议论。有的人问房子咋抵押？窑洞能不能押？有的问老母猪能不能养？还有人问院子里的果树、梨树能不能压，能压多少？
众人七嘴八舌的提问像菜市场般热闹，场面顿时有些失控，弄得张小军有些头大，不知该回答谁，该怎么回。旁边的高志军皱了皱眉，上前一步，大声道:都不要说了，像什么样子。
高志权如炸雷般洪亮的嗓门，让村民们停止了讨论，几个站的靠前的被震得有些发懵，还下意识地晃了晃头，场面重新归于平静，高志权双手叉腰，再度开口:吵吵啥？都不要着急，一个一个的问。接着扭头对张小军微笑道:张主任，您笑话了，村民们是太着急了。
张晓军摆了摆手:没事儿，高书记，我理解。接着对村民们温和道:乡亲们不要着急，完了我给村里留一份文件，谁有不明白的地方再慢慢看。
这时，之前发问的田保蓝开口道:张主任，像我们村这种窑洞一间能抵押多少？
张小军问了，想了一下:说实话，像这种窑洞是抵押不了多少的，不过我们会尽可能的评价的恰当一些，弄抵押其实只是增加一些你们创业的动力。
张小军的话音刚落，处于人群中的高飞大声道:张主任，这贷款都需要啥手续呀？
“现在贷款手续很简单，你只要带上身份证就行了。”
“张主任，那办完手续后多长时间能拿到钱？”田宝蓝兴奋地发问。
“十来分钟就能办完手续，当场就能拿到钱。”
天气十分炎热，张小军忍着身体的不适，耐心地给村民们讲解着，村民们文化水平有限，理解能力差，他只能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他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湿透，仍耐心地为村民们讲解，嗓子说的发干他也强行忍受，张小军的言行赢得了村民们的敬重。
时间在张小军跟村民们的答问中悄然流逝，高志权看了看天色，轻轻地用肩膀碰了一下张小军，示意他时间，张小军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乡亲们，由于时间关系，我就说这么多，谁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找高书记看一看文件，要是还不懂，可以到红剑找我，欢迎你们尽快到信用社贷款。
张小军话音刚落，高志权上前一步，大声道:大家为张主任鼓掌，感谢张主任的讲解。
随即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不过，并非所有人都在鼓掌，高飞挤出人群来到水台，从包里取出一个军用水壶，对着水管满满的接了一壶。掌声刚落，高飞便把水壶伸到了张小军面前:张主任，刚接的山泉水您喝点。
张小军看了他一眼，接过水壶，便咕咕的喝，一口气喝了有多半壶，赞叹道:这水好甜啊！
随即又对着高飞:后生，谢谢你的水。
高飞认真道:张主任，是我们该谢谢您才是真的。
张小军笑着边递水壶边开口道:小伙子，你当过兵？
“没当过，这水壶是我二大爷送我的。”
高飞看了一眼对面的高志权，接着说:我二大爷就是高书记。
高志权笑着:我当过6年兵，这是从部队带回来的。接着又指了指高飞介绍道:这是我侄儿高飞，很急溜的一个后生。
张小军拍了拍高飞的肩膀开口道:好后生，有时间了到信用社来找我。
高飞点了点头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高志权连忙道:走啥了，到家里吃点饭再走。
张小军看了看天色，无奈道:饭是吃不成了，天快黑了路上不安全。说话间他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到了高志权手上“”高书记，这是文件。
“张主任，实在是太感谢了，村里路况不好，我也就不留你了，路上注意安全。”
张小军点了点头，朝不远处的摩托车走去，轰轰几声后摩托车随着一股黑烟窜了出去。
看着张小军离去的身影，高志感叹道：啥时候北山人也能骑上这！
“一定会有那一天的”高飞的声音不大，语气却很坚定。
此时，人群已经散尽，高志权拍了拍高飞的肩膀:时间不早了，回哇！随即迈脚离开。
后边的高飞看着高志权手中的文件，眼睛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