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息贷款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北山村的每一个角落，吹进了北山村每一个人的心中，几乎每个家中都在讨论这件事。
夜色徐徐地拉下帷幕，闷热的山村再复清凉，迎来又一个夜晚，山沟里亮起了一个又一个的灯光。
一间破旧的窑洞内，高飞认真道:爹，这次的贷款政策挺好，咱们贷点儿哇。
高老四沉默了三四秒后开口道:看看再说哇，哪天政策变了，还不上了，要找后账怎么办？
高飞想了想:爹，未来的事谁能知道，咱家六代贫农，就是真有个啥咱也不怕。
高老四抽了口烟没有说话，高飞眼睛动了一下，接着:要不我去问问我二大爷？顺便看看文件，不能光听张主任说。
“行，那你去看看，完了问问你二大爷是啥意思？”
正在一边玩的小女孩插话道：哥，我也要去。
高飞的母亲连忙制止：小强，你哥是去办正事儿？你不要捣乱。
高飞宠爱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小丹，听话啊，明天哥带你上山玩。”
“大哥，这可是你说的。”小女孩顿时兴奋起来。
高飞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转身出门。
高志权、高志军两家紧挨着。高飞前脚刚出自己的家门，后脚便踏入了高志权的家门。
此时，高志权正戴着老花镜，左手拿着把竹扇一边扇风一边认真地看着文件。他老婆正在洗碗筷看到高飞后，开口道:小飞来了！
“大娘，我找我二大爷问问贷款的事。”
听到二人的对话，高志权才从专注的状态中惊醒，高飞走到高志权面前:二大爷，我想看看那贷款的文件。
“给你，慢慢看”高志权边说边把手中的文件递给了高飞。
文件一共五六页，高飞看得很认真，高志权坐在旁边静静地等待着，没有一丝催促的意思。他很看重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子，虽然书读的不多，但是脑子灵活，胆子大，是一个有想法的人。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高飞放下手中的文件，抬起头:二大爷，我看完了。”边说边把文件整理好还给了高志权。
高志权看了高飞一眼:小飞，你有啥想法，跟二大爷说说。
高飞搓了搓手:二大爷，我觉得这真是好政策，对于咱村来说，是个特别好的机会，咱们村太穷了，太需要这个机会了。
高志权点了点头:嗯，你小子还有点儿见识，这么好的政策，贷点款买个牛，买些羊都是挺合适的，你回去跟你爹商量商量，不要错失了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适当地贷上点。
高飞点了点头:我回去就跟我爹商量商量，二大爷，您先忙着，我先走了。
“嗯，去吧。”高志权是北山村为数不多见过世面的人，他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转业复员后回到北山村，被推选为村支书。他当支书以来，尽职尽责，带领村民们做了许多事，然而因时代环境的限制，北山村仍未摆脱困境。他们两口养育了一儿一女，现在都已成家，并搬到了城里，儿女多次接他们进城，都被他拒绝，他对这片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实在割舍不下。
高飞刚进家门便传来高老四的声音:看完了。
“文件上写的跟张主任说的差不多。”
“你二大爷咋说的？”
“我二大爷建议咱们贷点款，让我跟您好好商量商量，买个牛，买点羊啥的。”
高老四沉吟片刻后:小飞，把那政策再给我说说。
高飞应了一声便说开了。
高飞家后边的半坡上分布着几家窑洞，李小五的窑洞就在这，今晚李家显得特别热闹，李小五正在召开家庭会议，破旧、清冷的土窑挤满了人，十来平米的窑洞容纳了李小武老两口以及他们的4个儿子。
窑内已充满烟雾，会议显然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站在当地的一个干瘦的年轻后生抽了口烟，开口道：我红剑有个同学跟张主任关系不错，爹、大哥，你们要想贷款，我可以找一找他，想带多少带多少。
说话之人正是李小五的二儿子李新贵，脑子虽然灵活，但是经常说大话。
做炕沿左边的老大李富贵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右边的李小五磕了磕烟锅：新贵，庄户人还是本分一点，别瞎求个说，你就念了个小学，还是在咱村念的，红剑哪有你的同学了。
李新贵正欲辩解，一个圆脸短发的中年妇女闯了进来，眉头瞬间皱了起来，手在鼻前扇了扇:这是失火了还是咋的，抽多少烟啦，也不嫌呛。
门口的年轻后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来人是老大李富贵的媳妇杨明珠，是本村杨耕地的二女儿。杨明珠再次开口:李富贵，你不吃饭啦？随即转身走了出去。
李富贵唯唯诺诺地起身，正欲开口，李小五摆了摆手:快去哇，不了一会儿又骂你呀。
他们对此已经习以为常，炕头上他娘只是叹了一口气，杨明珠太泼辣了，大家只能敬而远之。
李富贵走后，李小五摆了摆手:新贵，你也回哇！
窑内剩下了李小五老两口，以及他们的另两个儿子，门口的年轻人是他们最小的孩子李云贵，今年17岁，还未成年，长得干瘦，中等个头。坐在灶台前的一个红脸粗壮的男子是他们的另一个儿子李计贵，因排行老三，村民都叫他三计贵，是一个木讷憨厚的人。
李小五一边往烟锅里填烟丝，一边开口道：计贵，你是咋想的？
“爹，我听你的。”
“心里边咋想的就咋说”
“我没想法。”
“哎。”李小五叹了口气，接着：计贵，你今年26了哇？
灶台前的李计贵只是点了点头，并未开口。
“计贵，咱贷点钱，给你娶个媳妇儿怎么样？”
李计贵的脸一下胀的通红，他娘连忙道：傻小子，愣啥了，快说话。
李计贵只是点了点头，脸色却更红了。
老两口对视了一眼，露出了笑意。
牛大旺家里，牛来宝边往往烟锅里装烟丝边说：爹，你……赶紧贷……点……儿款……哇。
牛大旺看了他一眼：贷款干啥？
牛来宝眼睛一瞪：给……我………娶……个……媳……妇儿，我……都……三……十……了。由于情绪激动，他比平时更结巴，脸也憋的通红，烟丝都撒了一些。
“先把烟丝装好。”
牛来宝瞪着他：你……不……给……贷款，就……不……给你……装。
牛大旺无奈道：贷，过两天爹就去贷。
“这……还……差不多，”随即他继续装烟。
夜色渐深，而北山村大多数人家都还没有入睡，他们被贷款之事所影响，正互相讨论着、研究着，大多数人已经意识到，这将是改变命运的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那点点星光的点缀下，北山村朦胧的夜色中又增加了几分神秘，天空的半月正缓缓移动。夜近三更，北山村的灯光一个接一个的熄灭，终于，最后一点灯光也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