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南星也不避嫌很是淡定的享受着饭菜,这若是在宫中根本不合礼法。
这事若是落在旁人眼里,那事情可就大了,但在沈韩杨眼中,两人之间的举动再亲密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沈韩杨自小便随长辈时常进入宫中,对于皇宫中的各位贵人已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启蒙之时便被皇上指给承影做伴读,却不想皇上竟然又将贺南星安排到了承影身边,承影身边便从此有了两位伴读。
彼时年少,沈韩杨出身名门,作为皇子伴读乃是家族荣耀,不想多了一个人和他一般能待在承影身边,而且出身不详,看着又像是个没靠山的,自己不是唯一便多了几分计较,少年时也做多许多蠢事想给贺南星下绊子,却不想这人十几年如一日的寡言漠然。
两人虽同为伴读,但贺南星刚到宫中的时候十分的无趣,哪怕是承影与他搭话亦或是吩咐什么,贺南星脸上总是淡淡的应和着,好似面前的所有人都是空气一般,但近几年那个毫无人气的冷漠公子却多了几分生动。
贺南星挑了块无刺的鱼腹肉也不多言放到了承影的盘中,随后像是没有在意到沈韩杨的打量一般淡定用饭。
年少时的经历让贺南星不敢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将他带回宫中的那个人,他也充满着戒心。
命途多舛让人过早的脱离幼时的懵懂和纯真,本想着进宫不过是继续另一种胆颤心惊的日子,却不想会遇见承影。
六岁时贺南星作为伴读被送到承影处,在偌大的皇宫中他仿佛无根的浮萍,无权无势是谁人都想欺负的最佳人选,同为伴读的皆是世家大臣的公子,贺南星年幼又不讨喜,刚随承影读书之时,受了许多屈辱。
只要承影不在所有脏活累活便全是他的,连洒扫跑腿这等粗使小太监干的活都会让他做。
刚入宫的第一个冬天,在承影下了早课要去偏殿用些点心时,小小的贺南星走在后面被拦了下来,几个其他皇子身边的小侍读故意欺负他,让他自己一个人去打扫皇子们上早课的书房,贺南星低着头,矮小的个子拖着大大的木桶行走不便,丑态展现,便是周围人的乐趣之源。
“你看他,哈哈哈,多笨呀。”
“现下真的是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来陪皇子侍读了。”
“你说他又不是谁家的公子,也不是小太监,哪里有资格跟在六皇子身边呢?”
“他不是小太监吗?”
“那要不要验证一下,来来来,咱们打个赌,看他是不是小太监。”
“我赌他是,我把这柄翠玉折扇压上,待一会儿,我就让他脱给咱们看。”
“我赌他不是......”
正往书房赶去的小贺南星压根不知道那些人聚在门前在筹划什么,直到走到门口时,刚欲跨过门槛的腿被踢了一脚,随即整个大桶压在他身上,劈头盖脸的冷水让他浑身湿透,冰天雪地间,本就单薄的衣衫瞬间像冷铁一般,贺南星禁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湿掉的衣裳被冬风吹过不一会就冻成形了,连带着本白净的小手也变得紫红,一直以来不喜不悲的他似乎霎时间被心中的愤怒所冲击,人也不似之前那般死板,贺南星第一次转头怒视前面的那些人,眼神里的凶光让动手的人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但向来作威作福的小公子们很快就意识到了他们地位的不同,于是领头的厉声道:“你个奴才竟然敢如此大不敬!若是往日我必当重重罚你,今日算你运气好,我不与你计较,只需你将那些湿衣服全部脱下,最好是一件不留,本公子便饶了你的罪责。”
贺南星低眸想了片刻后起身便要继续干活,但那些已经下了注的小公子却不依不饶起来,见贺南星不脱便要亲自动手。
贺南星没想到这些人如此无耻,自己一人难敌几人的围困,被摁倒地上的时候,他像是被围剿的幼兽,不停地反抗,撕咬,挣扎。
慌乱中不知道咬到了谁的手,贺南星死死咬住不放,甚至感觉到嘴上都有了铁锈般的血腥味了,不知是谁惨叫起来,随即将木桶重重的砸在贺南星的脑袋上。
贺南星顿感耳边杂乱无章的喊叫声突然变的那么远,在感觉到自己的外袍被撕扯开的时候,贺南星绝望的想谁能救救他,进宫后一直压抑的情绪在此刻终是压不住了,眼前的景物仿佛带着雾气一般模糊,贺南星反抗的力度少了许多,但双手却仍紧紧的拽着衣服不放。
在贺南星觉得自己快撑不下去的时候,有人匆匆而来用带着体温的披风将他裹在了里面,三九的天气似乎一下子回春。
贺南星甚至恍惚间觉得是他母亲来接他了。
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贺南星在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时已然记不得了,但回过神的贺南星清晰的记着当时承影说的话。
“贺南星是本皇子的人,如若再有人与其作对,戏耍欺辱于他便是将本皇子不放在眼中,任尔出身如何,本皇子必追究到底!”
那是他入宫后第一次体会到温暖,比春日的暖阳还要热烈。
身为伴读自有伴读的住处,吃穿用度皆有人管束,但那件事后承影将贺南星带在了身边,甚至住在一处,生怕有人再欺负了贺南星去,都是年岁差不多的孩子,承影却是将贺南星当做了自己弟弟一般养,以至于现在将贺南星养的白白净净又气质矜贵。
有了承影的维护,哪怕是在宫中行走,遇见贺南星的都得恭恭敬敬的唤一声贺公子,再也无人敢招惹贺南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