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轮廓在夕阳的映照下,变得柔和而温暖,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李教授面容沉稳如山,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透露出历经风霜后的从容与淡定,“我想,大概是因为你。”
李教授眼神尖锐,陆瑾安长睫轻颤,不明所以。
他再次推了推金丝边眼睛,镜片后的眼神透露出果断和冷厉。
“我不管是不是因为你,今天找你想说的是,海城这个地方太小,我更希望我的学生能往更远更广的地方走。”
“你们导师有推荐你直博的想法,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给你写一份推荐信。”
随着啪的一声,那一束光熄灭,客厅恢复正常的黑暗。
陆瑾安将自己掩埋在黑暗里,疲惫感和窒息感瞬间袭满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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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底之蛙见明月,一粒蜉蝣见青天。
井底之蛙,仅见井口之月。
一粒蜉蝣,朝生暮死,其见青天,不过瞬息。
井蛙跳出井口,方能看见除月之外的另一方天地。
蜉蝣虽生命短暂,亦能珍惜时光,尽力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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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逐渐明白其实曾书遥志向并不在此,而是广阔的世间。
是他一味执着于和她在一起的未来而忘了其实她是一个向往自由的人。
所谓自由,就是摒弃他人想法,做想做的事,去想去的地方。
而因为他,将她囚禁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水牢。
“还没睡?”
曾书遥缓步走近沙发上的人,眉头微蹙。
但见沙发上的人缓缓抬头,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莫名有一种压抑感席卷全身。
曾书遥心头猛地一颤。
心疼的感觉是如此明显。
她抬手,没有说一句话,将男人揽入怀里,轻抚男人的背。
茶几上那一份留学文件落在地上,纸张落地的声音,在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
她不知道他们最后是怎么回去睡的,翌日醒来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说前一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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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周后,曾书遥的留学签证下了。
“陆瑾安,我们聊聊吧!”
陆瑾安眸光晦暗,意识到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最近他格外黏她,只要她消失在他的视线,他就会变得坐立不安。
夜幕降临时,他拥她入怀。
他们漫步走在五月底的校园蔷薇花海里,踩着五彩的蔷薇花瓣,一前一后走着。
雨后泥土的清香和蔷薇的清香掺杂,耐人寻味。
“如果你愿意,我们下周去领证,等我出国回来,就办婚礼。”
他回眸,眸光中的沉痛影入蔷薇花中,“还有选择吗?”
曾书遥坐在长椅上,仰头看花墙下的人。
她眼眸深邃,仿佛承载了无尽的哀伤,“有。”
陆瑾安紧锁眉头,眼神空洞而绝望,盯着满墙的蔷薇不敢与之对视。
许久,他才默默开口,“那……”
“我选择第二个。”
每一个字,都是经过割心腕骨般疼痛后一字一句从牙缝吐出来的。
14年,那么漫长的岁月,怎么忍心放手。
太多文字已无法言表心中的痛楚。
夏日的风很炎热,吹在脸上却是冰冷的。
六月的蔷薇很美,有人畏惧它的刺只敢远观不敢接触,而有人偏偏将手伸进那一片荆棘中,任凭荆棘刮起一寸寸肌肤。
鲜红的血液染红荆棘,恰留一寸肌肤温柔地轻抚那一片片鲜红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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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安排的机票在六月中旬。
陆瑾安的22岁生日在曾书遥离开的前一天。
曾书遥因为留学资料的准备,搬离了合租屋。
22岁那天凌晨四点,屋外响起开门声。
自那天起,陆瑾安将自己埋没在工作中,没日没夜不要命的工作,每次回来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半夜还是会惊醒。
屋外的声音很小很小,每一个小心翼翼的动作都被他精准的抓取。
她好傻,又撞到桌角了。
她倒水了,应该是渴了。
耳边响起剪刀吱吱吱的声音,大概又买了花,正在将花插进花瓶里。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渐渐没了声音。
他却有了困意,竟能够安稳地入睡了。
六点,天空泛起一片白,很快被一朝晕红晕染。
阳光如细丝般穿透云层,轻轻洒落,悄悄地从窗外溜进,为室内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轻纱。
陆瑾安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指针指到九点的位置,他捏了下眉心。
他竟然睡到了九点。
眸光流转,栀子花在阳光下开的灿烂,她趴在书桌上,花影落在她白皙的侧脸上,她嘴角挂着笑意。
他沉默良久,起身走到她身前,抬手将她脸上细碎的头发挽到耳边。
可是她并没有睡着,在他转身的一刻,拽住了他的衣角,两本户口本在她手上合在一起。
“去民政局。”
她今天化了个淡妆,适合拍结婚证。
陆瑾安自己也不知道,是如何被她拽上车的,只是人握着户口本站在民政局前时,如松般矗立了许久。
她缓缓转身,嘴角带笑,眸光深邃,“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夫妻。”
她说,“陆瑾安,这是我送给你的22岁生日,也是我在异国他乡留给自己唯一的念想。”
但是他说,“曾书遥,我爱你,但是我才22岁,我的未来很广,还会遇到很多人,我不想就这样把自己困在自己编织的囚笼里。”
“对不起。”
对不起,我说了假话。
我很想很想一直将你留在身边,但我知道你有翅膀,总有一天会飞向广阔的天空,不能因为我的自私而折断了你向往天空的双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