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辣椒是因为曾书遥喜欢吃,所以陆瑾安特意选了一天调休的时间回延桐跟父亲学的。
父亲说他从前口味也清淡,是因为和母亲在一起时才渐渐改了的。
巧的是,陆瑾安也是。
洗完澡后的陆瑾安直接爬上床搂着曾书遥就睡着了。
连续加了好几天班,只有搂着曾书遥时他才觉得身心都被放松了。
不知何时窗外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次日天还没亮,陆瑾安在曾书遥额头轻啄了一下准备好早餐,厨房打扫干净,便利贴贴在冰箱上,餐桌上。
他好似想起了什么,翻出柜子里的红糖那在手里掂量,心泛起了涟漪。
每个月曾书遥的月事他都记得非常清楚,每到这时他都会准备泡脚的中草药和红糖水,会给她准备暖宝宝。
但是好像,这个月已经过去了十天……
他勾了勾唇,将红糖放回原位。
但另一种担心又由心而发,方才温柔的勾唇落下,清俊的脸颊寒霜若冰。
天边泛出一点白,曾书遥艰难地从被子里爬出来,将陆瑾安写的便利贴贴进日记本,根据陆瑾安的指示吃完早餐。
挤好的牙膏,迭好的洁面毛巾,整齐的洗漱台,新换的垃圾袋,整齐划一的置物架……
陆瑾安的洁癖在此刻具象化了。
上午九点,曾书遥戴上口罩,进行全身消毒,穿上防护服正式进入医疗志愿服务工作。
陆瑾安是医生,此刻,她觉得他们应该并肩作战,而不是站在身后看他奋斗前线。
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伴侣,还因为在国家危难时刻,他们都应当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曾书遥唯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没有跟陆瑾安商量过。
当她跟随医护人员将新增患者送到医院时,陆瑾安穿着防护服远远地站在隔离线内,在一众穿着防护服的人群中一眼就抓到了她的背影。
陆瑾安手指深深地陷进手心里,快速迈了一步,很快又退了回去。
胸口的穿孔硬币此刻突然变得冰冷无比,他无法想象这场疫情会带走多少人,更无法想象自己会不会也是其中的一员。
他自己都无法自保,唯一能保护的就是每天寂静的黑夜里亮着的那盏灯。
可是那盏灯打破了隔离的玻璃窗,一点一点往暗黑的四周散发着微弱的光。
“陆医生!25床患者……”
雪花在深空绽放,落在肩上点上一片白。
他转身走进医院,义无反顾地奔向已经放满病床的大厅,冷静地检查25床的情况。
救死扶伤是他的义务,他守护着每一盏深夜亮起的灯。
而守护着深夜里只为他亮起那盏灯的主人,却慢慢将灯照向了四周。
再遇
“书遥姐,给这位患者量一□□温。”
曾书遥点点头,在体温一览写下正常,随即将表递给女生,“签名。”
她头也不抬地忙碌着填资料,“家属也需要签名,量体温。”
直到女生将表还回,她才拿起体温枪起身准备给他们量体温。
突然,她伸出的手顿在半空,几层口罩下,那个她厌恶了一辈子的脸庞正担忧地注视着面前这个皮肤白皙,约莫十五六岁的女生。
有一瞬间的恐惧涌上心头,最后却只剩下麻木的厌恶。
陌生,又熟悉的脸。
女生身后,一个中年妇女也向她投以担忧的目光,那般慈祥温和的目光,是一位母亲独有的目光。
男人突然回头,目光与防护服内人的目光撞在一起,曾书遥长睫轻颤,掩去眼底的情绪,举起体温枪给女生量体温,“体温正常。”
话毕,她又为曾樊和中年妇女量体温,“体温正常。”
“妈,我就说没事儿吧。”
她听见女生喊中年妇女妈妈,温柔的安慰中年妇女,中年妇女与曾樊相视一笑。
“没事儿就行,你曾叔叔给你炖了你最喜欢的白萝卜炖排骨,回去你能吃两大碗。”
曾书遥低着头,声音清冷,“下一位。”
口罩内的女孩轻蔑的勾起了唇,最后只剩下无尽的嘲讽。
他重组了一个新家庭,成为一个慈爱的父亲。
她没想到他们还会有第二次见面。
男人扑通一声跪在她身前,一遍一遍磕着头求她救救他女儿。
女儿?
原来在他心里,女儿也可以让他放下膝下有黄金的男权思想。
“曾樊。”
防护服里的人长睫轻颤,被防护服捂地红润的脸颊下薄唇微张。
灰白的头发下闪烁着异样的光,他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厚重的防护服下只有一双不可莫测的眼睛晦暗无比。
“你是?”
他显然没见过眼前的人,连声音也更是没听过。
不认识了?
也对,三天前也没认出来。
因为施暴者永远不会记得自己所犯下的罪行。
“书遥,这边有位患者……”
远处传来阿乐的声音,她正往这边走来。
男人弯起的脊背顿时如千斤顶压在上面,无论如何也无法支起的脊背,回忆如倒带从脑海中滑过。
防护服里发出一声无奈的冷笑,她抬眸,“阿乐,你去给这位家属的患者量体温。”
她没有再看地上的人一眼,转身就朝医疗车的方向走去。
“这位家属……”
直到身后没有了脚步声,阿乐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曾樊都无法从那一段对于曾书遥而言噩梦般的记忆里回来。
他跪在她身前。
他说,救救他女儿。
原来,这个男人也有心。
他重组了一个新的家庭,成为了一位称职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