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诸葛岩平定南中叛乱,收六千余山越青壮编练新军,大军回驻成都。魏主曹叡从谋士桓范之计,在长安散播蜀军兵败的消息,以伤兵假扮蜀军俘虏,骗过吴军密探。孙权得到密报,不顾陆逊反对,决意西出夷陵进攻永安。
白底城中,陈到先接到诸葛岩书信警示,又收到丞相军令全军戒备,在城头上远眺着东面滔滔的江水,在远处的山道中突然急转弯,折向东南,泛起橘红色的夕阳。
“都督,各营将士已经全部召回,征召的三千民壮已经把护城河挖宽了一丈,引了江水到河中,城南、城西箭楼又加了六座”,副将跑上城头道。
“城东、城南的江面下再架两道铁索,增设暗桩,莫要被吴军水师偷了空子”,陈到指向城下的江面,“将战船全部撤到上游码头,作为反攻的后手。”
“都督,是否向东面撒出哨探去探探消息?”
“不!”陈到一抬手,“如果吴军真的来攻,一旦发现了我们的哨探反倒有所戒备,将哨探全部撤回来。”
“是!”
陈到没有看到的是,白帝城向东百里的江面上,数万吴军水师溯江而上,南岸吴军步卒夹江而上,出夷陵向西,越过秭归,占据边境重镇鱼腹,直奔蜀国永安所在。
鱼腹一失,白帝城直面吴军,哨警四起,快船立刻将战报传至白帝城。陈到接战报即送关中报与丞相,并传信成都、江州求援。入夜时,鱼腹溃兵撤入城中,陈到收拢残兵,将城中兵马分至各处关隘防守。
次日,孙和、步骘领两万水军、五万步卒水陆并进,直逼永安郡城白帝城外。林立的桅杆仿佛千鲫过江一般,将白帝城外江面填了个满满当当;五万吴军步卒则将城北、城西围住,隔绝白帝城外部联系。
先帝兵败夷陵之时,为防备东吴进兵西进,在长江折道要地加筑白帝城。城池修建在深入江面的半岛上,东面、南面面临滔滔江水,无处设军,只有城北、城西可供进兵。吴军虽以孙和为主帅,实际以车骑将军步骘统领兵事,老将丁奉留守夷陵策应。
步骘围住白帝城,却发现江面被蜀军设置的铁索和暗桩阻塞,只得以水师封锁江面,步军继续西进,扫荡永安周边县城,将白帝城彻底隔绝。
孙和见白帝城扼住长江咽喉,险要至极,城上守御完备,连忙问计步骘道:“吾观此城守军颇有章法。陛下命我等速取巴蜀,以防孔明回援,都督之意如何?”
步骘答道:“公子,白帝城依水而建,地势险要,守将陈到乃是刘备手下宿将,治军严谨颇有威名,恐一时难克。兵贵神速,不如将此城隔绝,大军经水路向西拿下巴郡首府江州,继而沿岷江北上夺取成都,则蜀中可定矣!”
“若弃此城,大军孤军深入,可有蜀军会断我归路?”
“公子勿忧,蜀中精兵全在关中,成都只有守备兵马三万,必不敢轻动”,步骘笑道。
“国中传闻蜀汉征东将军诸葛岩横扫西凉,用兵如鬼神,曹真、司马懿皆败于其手,此人可在蜀中?”
“陛下使声东击西之计,煽动南中山越叛乱,此人已被调往南中平叛。南中山路险阻,山越盘踞南中多年,若要肃清必耗费时日,我料其将困在南中不得脱身矣。”
“如此便依都督之计,只是不是江州守备如何?”
“江州并非川蜀边境,历来只负责筹措兵马钱粮,支援汉中,此前并无多少兵马驻守,我已派哨探潜入城中,不日便会有密报传来。”
是日,东吴两万兵马退至白帝城外三十里,在城西、城北修筑堡垒,以水军封锁江面,五万主力溯江而上。十二月初三日,吴军攻克万县;初四日,攻破江州下游重镇涪陵。
永安战报传至成都、关中,诸葛亮前日探知长安魏军散播胜利消息,此等鼓舞士气之举并不罕见,起初并不以为意,接到永安战报才将曹魏用心猜了个大半,沉默片刻后召来众将。
“文长即领三千兵马北上,当道设防,接应我大军。”
“是!”
“王平、马岱各领五千兵马,一路驻扎街亭北面密林,一路在街亭旧寨驻守,待我大军退兵至街亭时,三军一齐杀出,擒拿曹真!”
“是!”
“伯约即领一万兵马,会同上邽守军,依照锦囊之计行事,务必在五日内安排妥当”,诸葛亮将一个锦囊递与姜维。
“是!”
深冬的寒风裹着雪花,罕见地吹过了秦岭山脉,将汉中、成都的天空绘成了浓厚的灰白色。拇指般大小的雪花在北风中呼啸着四处乱窜,朱红色的宫墙掩藏在雪白色之中。
成都未央宫,后主刘禅也接到永安急报,急至丞相府与代领丞相府事的张嶷商议应对之策,董允见刘禅失据,连劝谏道:“永安情况不明,丞相大军尚在关中,若陛下举止失措,使群臣动荡,必致军心不稳,败坏全局。陛下正应坐镇成都,安抚军民,征伐蜀中青壮,选派能战之将援救永安,待丞相大军回援。”
“爱卿所言甚是,是朕失据了”,刘禅擦了擦额上汗珠,“爱卿之意如何?”
“陛下宜宣召长史张嶷、参军蒋琬入宫商议,并遣可靠之人急赴关中报与丞相。”
不多时,张嶷、蒋琬二人从侧门入宫,未等刘禅问话,却听得殿外谯周、杜琼等人求见。董允暗道不好,即令亲卫携手令至守备司。
只见谯周、杜琼几人匆匆上殿来,跪倒便拜,痛哭不止,“陛下!长安有密报传来,丞相大败撤兵,恐遭不测;吴军趁势西进,已取了永安、涪陵,兵至江州,长驱直入。陛下!”
“爱卿可有破敌之策?”
“陛下,丞相神人之智,尚不能敌曹魏兵锋,如今蜀中兵马尽失,已无力再战。不如北向称臣,乞请魏主共据东吴,以保成都宗庙无虞!”一旁的杜琼起身道。
“这……”刘禅从军报得知永安战败,不料又听闻诸葛亮已在关中战败,更加乱了方寸,怔在原地僵住,仿佛千钧重担骤然而下,压得趴在地上不得喘息。
“关中并无军报传来,大夫怎么轻言?”董允厉声道。
“蜀中商队亲眼看到曹魏庆贺大捷,有数百兵士被押往洛阳献捷,岂能有假?”
“这可如何是好?”
“陛下,东吴偷袭荆州杀我大将云长,先帝曾举全国之兵伐吴,两国结下血仇,只因强敌在北故而搁置仇怨。如今川蜀国破,东吴岂会善罢甘休,不如早降曹魏,可保宗庙祭祀不绝!”
“征东大将军拜见!”两拨人马在殿中争执不下,刘禅没了主张,忽听得殿外宫人来报。
刘禅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快传子岩将军,不必下马拜见!”
原来诸葛岩才到成都郊外大营,便得到永安方向急报,吴军已经越过两国边界进至涪陵,即要入宫拜见刘禅,请命救援永安。
漫天的雪白色中,只见一骠红甲骑兵踏雪而来。没有了呼啸的北风,点点白雪仿佛静止的盐粒一般,静静地从浓重的灰白色天空中飘落下来,落在宫殿飞起的角楼上,堆起一个个小雪堆,砸落下来,将飞檐下的风铃碰得叮叮作响。
轻盈的雪花落在红甲上,仿佛消散在赤红色火焰中,不见踪迹。通往宫城的主街上,百姓退到路旁,抬头看着战马上的少年和身后的火红色旗帜,其上的火红色如同血液一般浓重,透出浓浓的血腥味。
“是诸葛少将军!”
“是诸葛少将军!”
“诸葛岩求见陛下,烦请通报!”诸葛岩一袭红甲,立在宫墙前。
“陛下有令,将军不必下马。”
“子岩将军快请起!”刘禅见诸葛岩上殿来,忙走下台阶扶起诸葛岩,声音有些颤抖,“将军血染衣袍,可有受伤?”
“蒙陛下挂念,末将无碍,听闻永安急报,即入宫求见”,诸葛岩极力抑制住身上的疲惫和心中的无奈,从南中一路北上,还没睡上觉又传来了永安方向的急报。
“将军远征南中平叛,千里进兵,如何竟在成都?”
“承陛下天威,南中叛军已经尽数剿灭,匪首朱铨首级已在殿外。末将在南中发现叛军有吴军相助,已书信报与丞相,恐巴郡有失,特回成都向陛下请命。”
“千里用兵,将军真乃国之栋梁”,刘禅泣声道,“朕闻永安急报,又闻丞相在关中遭遇不测,众臣商议不定,不知如何是好?”
“陛下仁厚,将士感念”,诸葛岩瞥了一眼殿内左右分立的两拨人,便将方才殿中争论猜了大半,紧咬牙关压抑心中情绪,正道:“曹真绝非丞相对手,曹魏不过乱我军心之计,请陛下勿忧。为今之计,请陛下坐镇成都,安定民心;即遣使北上封赏北伐将士安定北伐军心;末将请命进兵东据吴军,教那吴军有来无回!”
“将军此言使朕茅塞顿开也”,刘禅定了定神,从方才的慌乱中恢复过来,“丞相据守险要,用兵谨慎,关中战报必是曹魏奸计也。吴军悍然西进,恐为曹魏所骗,只是不知将军如何破敌?”
“吴军虽有兵马数万,却如入室之贼,怯而无志,末将已将南中收编之精兵六千留守江州,永安陈到已得示警凭城坚守可保白帝城不失,东吴攻势不能持久。末将愿率本部骑兵西进,平定吴军!”
刘禅正欲下旨,忽又听得宫外传报,“虎威将军张苞求见!”原来张苞奉了诸葛亮军令,自陈仓道南下,本欲传令诸葛岩搁置南中战事北上总督永安,方至成都却听闻永安、江州告急,诸葛岩已经入宫,惊诧不已。
张苞急入殿中,呈上诸葛亮手书,“陛下、将军,丞相接到将军军报,已派关兴将军领兵三千南下永安,并命本将领战马五千南下,调征东将军诸葛岩总督永安诸军事,以抗东吴。”
“相父可无恙?”刘禅忙问道。
“陛下勿忧,丞相凭险而守,魏军久攻不下将士疲敝,难堪再战。丞相有言,只需守住永安三月,必率大军回援!”
“好好好,相父计谋深远矣”,刘禅握住诸葛岩双手,“将军转战千里,朕心不忍,只国中有变,望将军不辞辛劳以赴国难,请将军受天子节钺,总督巴郡、巴东郡、荆州兵马,一应事务可便宜行事。”
“请陛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