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应和着点点头:“的确。不知谈了什么条件?”
掌柜的指了指街上的蓝巾军,回道:“喏,这些都是咱们的兵勇,虽穿着庞军的衣服,却都是咱们自己人。”
如玉悟道:“哦,献城但要求自治!你们这张知县倒真是敢说敢做...可这里为什么只有蓝巾?”
掌柜的笑道:“你们不知道?庞显的蓝巾军专管河湖海道,淄县临海,自然是蓝巾军。其他三色不得入城,这也是张知县当初对那庞显开的条件。”
如玉疑惑:“如此献城,等同不献,庞显竟能同意?”
掌柜的嘘声道:“诶,那庞显本就是星海盐商,素来重视河道运输。如今他有意在青州称帝,也是看中青州水道便利,进可西攻都城,退可守海自足。如今星海各州庞军都在加紧修渠通河,这全都要靠我们淄县祖辈流传下的通渠手艺。”
如玉:“原来如此,这淄县东临大海,就算自治也是块飞地,对庞显称帝毫无威胁,但他却能交换出淄县劳力替他修河建道,这对他却是重要。”
掌柜的:“可不,近日啊,搬到我们淄县的富户越来越多,能有这青州独一份的自治县,全是我们张知县的功劳!二位客官莫非也打算搬来?不如趁早快去县衙排队,先登了记,有了批文,才能就地置屋呢。”
依掌柜所说,这张知县倒是一个有才干的好官,自治管理也颇有秩序。
两人赶到县衙外,已是天黑,却见到仍然大摆车马长龙,若这样排下去,只怕前面的路都白赶了。
月红:“他总不至于每夜就这样住在县衙里?一个知县小官,竟能做到这样,也真难得。”
如玉:“这倒是个赚钱的门路...若他是个贪官,这一条队伍就能让他赚得盆满钵满了,哪舍得休息?”
月红皱眉道:“不能吧?那掌柜不是说张知县清正十几年么?人家彻夜辛苦就不能是体恤民情么?”
如玉怀疑道:“淄县富庶又安逸,他这样一个人才,怎会十几年都没有官场高升?除非他不想。此虽是小县,却是天高皇帝远,自在又逍遥,这样的神仙日子,就是我,也不想高升别处。”
月红:“诶,怎能?我信那掌柜的话。”
如玉摇摇头:“夫人纯真,但人心不简单,我们总要先眼见为实,走!”
月红好不容易排好了队,却被如玉拉走,疑惑道:“天都黑了,可是要去投宿?”
如玉:“对,去投宿!”
两人到了县衙附近一处官邸后园,如玉先翻上墙头,拉开了门闩,将月红从角门接进。
月红疑道:“这是哪儿?”
如玉嘘声道:“应该是张府...刚才县衙门口有个拎饭盒的下人进出,能让衙役凭一张脸就放行的,还能是谁家的下人?这里离县衙不远,此处建府该也是为了便利公事的。”
刚才只顾着排队,倒是没有留意旁人,月红对如玉的细致更钦佩些。
两人摸黑探入,这张府廊道古朴素雅,后园并无太多山水修饰,甚至杂草丛生,任意生长。绕过后园,前院也不过两排矮房,简单平常,甚至不如一些商人所居门户。透过窗缝探望,有限的几处房屋内摆设的,也尽是些书籍卷轴与水墨字画,桌上也不过是摆些花鸟鱼虫,并无金器玉石等其他,看起来倒真是清正文雅之家。
月红轻声道:“你看,他真是个清官。”
如玉不言。
潜行至最尾一间小屋,景象风格却突然不同,内里雕梁画栋又富丽粉饰,桌上金银首饰任意摆放着,看起来似乎是个小姐闺房。如玉笑道:“呵呵,这才是富庶之乡官家小姐的派头。”
“什么人!冬秀?你听见声音了吗?”轻纱罗帐之内,惊坐起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子。
榻边小凳上,一个小丫头端着烛火,急忙凑上前,正好映出一张娇俏的容颜,如花中牡丹一般。这女子虽是披肩淡容、素衣裹身,却仍难掩其自身的明媚艳丽。
“小姐,没人吶,老爷还在衙门里办差,老夫人在前头诵经。”冬秀还是个小丫头,吃饱了晚饭,正赖坐着,此时天黑,才懒得出门瞧望呢。
“死丫头,我明明听见屋外有人声。”那女子索性穿衣离榻,嘴里虽骂着身边的小丫头,却也纵着,独自起身凑近窗前去听。
小丫头冬秀不情不愿:“哦,我知道了,定是大福哥刚去县衙里给老爷送了饭盒回来。”
那女子再未听见声音,便也信了,回身自言自语道:“今夜总觉得心慌,父亲连日晚归,也不知那些衙役能不能打起精神。那些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了...早该来了...唉,早来早好,拖得越久越叫人心慌。”
冬秀憨直:“小姐,都有哪些人要来咱们家?”
那女子回道:“你不知道才好。原先该是只有一拨人,拖到今日,只怕不知有几拨人了!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祖母这几日诵经拜佛,直到父亲回来才肯入睡,她不说,我却知道她也是担心的...但愿我张家此次能逢凶化吉,大吉大利...我到前面看看祖母,祖母不喜欢人多,你就别跟去了,若困了就自睡去,也不必等着伺候我。”
这女子倒是个口硬心软的性子。
前屋佛堂烛光明亮,香火浓郁,虚门半掩。一老妇正在蒲团之上,闭目凝神,手盘念珠,打坐诵经。那女子悄然入内,不动声色,伴在老妇身旁坐下。
逐渐夜深,后园却突然一声锣响:“抓贼!抓贼啊!”
月红与如玉刚才在那女子闺房外逃脱,正躲在佛堂房梁之上,小声道:“我们已进来藏着许久了,他们怎么才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