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老郎中佝偻着身子,缓缓走了出去。
婆子们合计了一番,先按吩咐请来了一众郎中,结果确实各个都摇头无方,薛蕤由怒气冲天到恳求药方,态度大转时,婆子们才将老郎中的话婉转地说了出来。
薛蕤听后,低头后悔,自己竟白白浪费了几个时辰,冷静下来,倒也懂得要护好自己此时的声名,便差使婆子们替自己拿着银锭去找那老郎中道了歉,与底下的婆子们也安抚了一番。
屋内重归平静,薛蕤才对宝莲心酸苦楚道:“你竟真的要和他共死,你为何?就不能看看我...我如今已是西征督军,为你,以后我还可以坐得更高,迟早一日,我也能超过那封云。我薛蕤与他不同,我绝不负你,此生只立志娶你一个,你醒来吃些东西可好?”
宝莲无动于衷。
薛蕤摸了摸头,努力平心静气道:“他已经死了。你也该知道,就算不被我杀死,他也会被那些沙月人虐待而死,他杀了段立文,落在沙月人手里,他不会有好下场。我命人射穿了那马车,他定死得很快,又放了流火,让他尸身也不至于落到沙月人手里,难道这些不是你想要?你之所以要杀他,不就是因为你舍不得看他受折磨?这些我早就明白...”
宝莲眼角淌下一滴泪来。
只要她有反应,薛蕤不在乎她是为谁,趁机说道:“宝莲,你不该死,你该活着,你的路才刚开始...就像井里那棵紫薇,无光照耀,无人欣赏,它尚能挣扎求生,开出花来,你还有我,你怎么能死?你怎么舍得死?你该看看我怎么为你挣得光耀,我绝不让你后悔。”
宝莲鼻腔中轻轻叹出一息,本是不着痕迹,但还是被薛蕤在近旁捕捉到。
“就算不为我,也为你祖母。难道你不想知道你祖母的下落?我,我如今是西征督军,消息会来得很快...你不是说你祖母被人向西带走了?只要你愿意起来吃东西,我答应带你向西去找!”薛蕤最后一搏。
宝莲心中早已明白,祖母只怕早已不在人世,所谓向西去找,也不过是封云给她的一个念想罢了,想到封云待她的好,想到他死前的凄惨,想到祖母不知魂归何处,又滴下一颗泪来。
“快拿汤食来!”薛蕤急忙吩咐屋外的丫鬟。
等到汤食送到嘴边,宝莲却还是紧咬牙关,又回到死寂一般的样子。
薛蕤愤然将汤碗砸碎,丫鬟想要上前收拾,却被他骂了出去:“滚出去!”
屋门被砰然关上,薛蕤按住宝莲的肩膀:“你要和他共死,我偏不让!那老郎中说,要你心生挂念,你才有的活...既然提你祖母也不行,那我便要造出一个挂念来!你即便要死,也要做我薛蕤的人!”
他开始任意撕扯着宝莲的衣服,一双手在宝莲身上胡乱索取,他要逼她,逼她起来骂也好,打也好...可她却毫无反应。
他的脸已埋在了她的耳下,喘息着翻身,压上了她的身躯,他开始气急,在她耳旁恨道:“他在那村屋的床上抱着你时,你也这样木头一块么?”
那山脚的村屋,竟已是她与封云之间最美好的时候。封云那时受了重伤,却还是要连夜翻山而来,只为要带她走,那样急切...宝莲眼中淌下泪来,她不该怀疑的,封云那样的天之骄子,受多一些女人的喜欢,本也难免,只要对自己是真的,又何需强求唯一呢?何必最后还要对封云说那样的狠话。
泪水决堤,薛蕤愣了愣,愤然起身,离开床前,狠狠刮了自己几个耳光,而后又疯一样,自笑了起来:“呵呵,我太蠢...宝莲,你的心,太狠了。”
薛蕤推门而出,喊来婆子们:“看好了她,日夜不休地给我看好她!”
......
城门茶摊处,封云与如玉已坐了大半日,只为观察城防军的守备松紧时机。
眼见就要天黑,小二笑呵呵甩着巾子上前擦拭桌面:“二位,还喝呢?快入冬了,天黑得早,就要收摊了,要不,明日再来?”
封云将银子拍在桌前:“急什么!小二,沙月人不是昨日已都走了么,怎城门还这样严阵以待?”
小二:“哟,二位客官还不知道呢?昨日那些沙月人走了也没消停,又去捅了青州河道的马蜂窝,庞统领大怒,誓要西征京都呢!城里各处刚张贴了告示,说是要重组四巾精锐,广纳天下贤能,先前赶出去的云隐逃兵也可重新入伍,饷银与红巾军无二,听说这都是因为新上任的联防督军是云隐人呢!战事又要起,这城防自然就越来越紧张了。”
封云以为听错:“联防督军?呵!又用回烟朝官制了?先前不就是因为朝廷不公,才造的反么,怎的又自己变回去了,这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小二看向城门一眼,回头劝道:“小声些!这哪是议论大事的地方,小的刚才已经说多了,客官快带娘子回家去吧!若被征了兵,不知何日才能与你娘子再团聚,昨日那城墙之上就跳下来一对,哎哟那小娘子可怜的...”
封云不甚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仍笑着:“倒是逼了他庞显一把。”
小二听他直呼统领名讳,刚欲侧目打量他,就被如玉扯到眼前:“一对?跳下来一对?”
一个女子,哪来这样大的手劲?小二有些惊慌:“小的倒也没亲眼瞧着,昨日城门口乱糟糟的,咱们这种人哪敢往前靠?也是今晨的茶客们聊着,小的这才听说了一嘴。”
封云急忙掰开如玉的手,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肩膀,对小二回头使了个眼色,要他退到一边去。那小二却不愿伺候了,拿了银子就没好气地驱扫着:“快回家去吧,这就收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