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蕤:“你就是隋云生?往日可有从军?”
封云:“曾在越州联防军中做过马倌,不得重用,四巾起义后,随我夫人安置,做了个铁匠混日。”
薛蕤眼睛一亮,转瞬冷静下来:“我听你不似云隐口音。”
封云:“呵呵,小人幼时便流落在外,而后又来往雾原买卖马匹,将就我夫人的习惯等等,口音逐渐交杂,便成了今日这四不像。”
薛蕤眯着眼,将那两个红巾叫到跟前:“可查证过户籍乡邻?”
红巾耳语道:“请了越州红巾头目查证,确有这样一户,凭着些说不清的关系茍活在越州,乡邻也好几日未见他们回家。”
薛蕤又问:“他夫人的身份也查过?”
红巾:“这倒查不出,隋家夹着尾巴过活,想来家中女子不常露面,何况还有病,乡邻就算见了也要躲着走。”
薛蕤心道:夹着尾巴过活?看他这气度,哪里像夹着尾巴过活?许是真受着张家贵人的好处,才能活成这般。
薛蕤思索片刻,回头问封云:“你可愿做我的随军护卫?”
封云:“小人之幸!”
薛蕤对那两个红巾大加赞赏:“你二人此次堪称表率,我已着人记上一笔!西征之时,云隐兵众来投,当靠尔等!”
厢房驯夫
青州大街从未如此人声鼎沸,各巾皆兵来将往,忙成一团。凡遇壮年男子,更左右上前,抓紧盘问征招入伍,至午后时分,饷银数目竟至明码标价、五花八门,大有争抢兵源之势。
如玉询问客栈掌柜:“青州街上为何突然这般热闹?”
掌柜笑道:“岂止青州啊,外州快马昨夜就连番出了城,城门口热闹了一夜呢!按说,谁愿意打仗?可眼见要打仗了,共济金什么的又要翻个几倍,倒不如干脆入伍,赚些饷银还能贴补家用,唉,不过是把自己的性命卖个好价钱!”
说话间,门外闯进几个红巾兵勇,朝掌柜的问道:“可有隋云生的家眷在此?”
如玉正等着,替那掌柜的迎上:“奴家便是,不知我相公何在?”
那几个兵勇瞬即换了笑脸:“隋护卫已跟着薛督军前去青州大营点兵布事去了,督军特命我等前来接应隋夫人。”
隋夫人?如玉心道:封云投军,果然是得心应手,颇受重视了。
兵勇将如玉带往薛宅,交给一众婆子们。
婆子们盼来了活路,一拥而上:“哎哟,隋夫人,我们可都指望着你快来!”
如玉双肩不妥,受不住婆子们凑前挤撞,急退在一角,隔着面纱轻声道:“奴家身有顽症,恐传染他人,生人切不可近前搀扶于我,得罪了。”
婆子们皱着眉,怎的又来个病秧子?
如玉跟在婆子们身后,边往里走边打量,这宅子虽方正规整,却是个小门小户,与邻近的郭怀义府邸,简直天壤之别,难得薛蕤一夜高升还能这般沉得住气。
走到一处卧房前,婆子回身:“待会儿见到了姑娘,你可千万别激动,小心咱们还得救你隋夫人。”
婆子:“你随咱们进门来,便知道。”
跨过门槛,才见床榻之上,锦被之下,正躺着一个脸色蜡黄的姑娘。如玉隔着面纱,一时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宝莲那般娇俏的一个姑娘,何以变成被人抽干了神髓一般。
婆子们凑上前,不远不近地瞧着。
如玉反应过来,这班婆子故意不说,许是要等她自认,旋即奔到床前,从锦被之下拉出宝莲的手心,一边磨搓,一般伤心哭道:“小姐,你为何变成这样?是谁害了你?你可是也生了病?冬秀那丫头为何不在你身边照应?唉,你这样子叫我怎么放心得下,就是老夫人泉下有知,也要死不瞑目啊...”
宝莲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婆子们互照一眼,开心道:“动了,动了...多亏隋夫人吶,快快,端水来!”
却还是喂不下。
如玉在旁,亲眼见到宝莲这般决绝,不免动容,她何需这般为自己想不开,趁婆子们忙着喂水擦嘴时不注意,悄悄在宝莲手心划了一个“封”字。
婆子们:“哎哟,姑娘喂,你怎能这么倔,两日多了,再不吃不喝,可是要咱们这些老家伙的命了。你不顾咱们这些,你也顾一顾这隋夫人,她顶着病身子,特来照顾你,你权当她替你祖母回来了,好歹喝上一口吧!”
如玉边划着宝莲的手心,边在床尾小声劝道:“小姐,你要活着才能见到想见的人吶。”
宝莲手心一抖,微微睁开眼来,却只模模糊糊瞥到床边一名蒙着面纱的年轻女子:“隋...夫人?”
“哎唷,哎唷,隋夫人,你快多说些,姑娘总算活过来了!快去传话给东家!”婆子们手忙脚乱起来。
如玉却趁乱起身,走了出去。
宝莲竟挣扎着要起,但因没有力气,跌在婆子们怀里,轻轻朝门口呼叫:“她...她...”
婆子刚欲替她喊如玉,却被另一个婆子使了眼色制止住,这婆子扶起宝莲,端过一碗米水,劝道:“姑娘只要喝了这碗米水,咱们这就替你叫她回来!”
宝莲竟真的咕咚咕咚喝下。
“叫...叫她...”宝莲喝完,又望着门口。
如玉此时守在门外,回道:“小姐,奴家染了病,你醒来虚弱,不宜再近前过了病气给你,就守在门外回你的话。”
“他...他...”宝莲想问手心那个封字。
婆子们却以为她在问门外的隋夫人,热心回道:“她病得沉呢,若不是蒙着面纱,刚才也不敢叫她近前来试。姑娘你都记起来了吧?隋夫人她原是你祖母的丫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