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珍:“这里用不着你!”
封云已挡在她身前,招架白袄人之余,急道:“什么时候了还摆谱!他们根本不是匪,就是冲着你来的!”
若不是封云反应及时,宗珍已是刀下鬼一个了。
白袄人先拆毁了货车,而后越来越多地围到此处,封云被连番夹击,小臂已受了伤。见他武艺高强,白袄人竟拿不下,便使贼招,趁他不注意,朝他脚下扫击,险些砍中封云脚筋。所幸宗珍发现及时,在后喊道:“脚后!”
封云忙翻卷了两个跟头,才躲过要害。这些白袄人武艺并不算好,但擅以多欺少又不时暗算,小鬼一般难缠。虽躲过了脚后来刀,却因忙乱中向后翻腾,雪地并不扎实,一个踉跄,右侧大腿被对方回剑刺中。封云向左侧一歪躲,便瞬时矮了半截。
就在这当口,宗珍眼疾手快,从后踏上封云右肩,朝空中一跃,朝对手洒下一片白色粉末。
“啊!”这些白袄人目标本来就是宗珍,见她登人而起,纷纷朝上寻她而来,便巧迎面接上粉末,顿时睁不开眼睛,火辣一般灼眼,转瞬成了没头苍蝇。
好在封云被她踩踏之际,因受力而低头,躲过一劫,否则只怕也要跟着吃上一回亏。但被她如此不管不顾一踏,被刺的右腿招架不住,便登时向右屈膝跪在了地上,今生何曾跪倒在羌厥人前?心中既耻亦辱!
宗珍落地,不顾封云右腿受伤被她践踏,反而转身躲在封云身后,将他提起当做挡箭牌似的挡在自己身前,对一群持利器乱走乱闯的白袄人喊道:“我宗珍手握八柄钥匙和阿爷亲手交给我的主事方印,早已是名正言顺的商道主!你们瞎了眼的,还要跟错人!这是掺了奎番草的驱蛇粉,轻则眼瞎,重则半月而死,还不快滚回去找你们主子要解药去!”
白袄人尽数瞎眼,难辨方位,也使不出损招,气势急转直下,宗珍身后随从族众趁机冲出还击。
宗珍:“放他们走!”
封云甩动肩膀将她摆脱,不满道:“我道你们女子成事不易,先前不与你多计较,可我今日二次救你,你却又将我置之死地!你这女人心狠手辣,满腹算计,根本与你那蛇鼠两端的阿爷一个浑样!”说罢,踉跄走开,不想再看她一眼。
宗珍自认刚才所作,的确非君子所为,但刚才那一瞬间,他便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不甘心,只能将他一起拉下水...
“将备用车轴与绳索找出来,赶在天黑前,尽快修好车!”宗珍吩咐余众过后,低头追上封云:“喂!我分明说过不用你过来帮我,是你自己多管闲事!”
封云停了一下,冷哼一声,为避开她,更往那山包上走去。
“喂...刚才,我也是没办法...偏偏只有你站在我身前...我知道你右腿被刺,本不该再踏上你,但我只能抓住那机会,要不然我们都...我躲在你身后,是怕他们...”宗珍突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对男子说出“怕”这个字,不禁收声。
那群白袄人正跌跌撞撞撤退,从山包远望,他们在小径上又似无头乱窜的雪球似的,只是越滚越远。
此时天晴,无风也无雪,可满车的货物像被飓风扫过似的,零落一地,连他看了也要头疼。而宗珍所带族人却有条不紊地修修补补,装上装下,早有预备似的。
封云回头,冷笑道:“呵!你这小半日走走停停,就是为了等他们?我自问平生所见也多,却还从未见过你这样疯心算计的女子!那晚抢雪灵芝也是如此...你这人,竟心狠到,连自己都算计!你这样的人,还知道什么是害怕?!”
宗珍扭头,被他戳破伤疤似的,怅然道:“因为我只有一条...命,所以我必须算计得事无巨细,因为我只有,一条命。”
封云哪里肯花心思听她的言外之意,刚好借机指出:“你也知道,你只有一条命!我再不会救你第三次,你好自为之!”
说罢,拐着右腿,朝山包之下走开,不想与她再同待片刻。
宗珍回头大声道:“等我回去,还你更多的钱就是!我宗珍绝不欠你的!”
为了商道,为了生意,这女人连性命都豁得出去,简直无药可救...封云头也不回,自顾包扎伤口去了。
......
堡房之外。
众人围在一处空旷之地,族老们端坐上位,被人伺候着热茶。而地上却伏趴着一名老妇,似昏未昏,既不呼喊,也不抱怨,静静地等待着。
宗烈被拦在族老们身后,只能担心地直盯着他的阿娘,心中既委屈又愤恨。
岗哨匆匆来报:“族长回来了!”
看惯了这场面的人群,从麻木中清醒了一般,哗然起来:
“踏着大雪回来,还是头一次。”
“是啊,还以为宗烈使诈拖延,竟真能叫回。”
“还不是因为宗珍刚做了商道主事?”
“听说是为阿绪隆扫平障碍,族长哪会真的让她一个女娃子顶位?”
“商道往来倒也从未限制男女,但宗珍毕竟是是这女人生下的,到底是个半拉子南蛮人啊!”
“是啊,南蛮女人,都是祸水!”...
说出这些话的,竟大多是这里的女子们。
宗烈阿娘缓缓起身,拍净衣装,坦然坐定,对四周笑了笑,而后对宗烈点了点头。
“族长回来了!”一群娃娃终于等到热闹似的,雀跃着跟在达尔孜身后。
达尔孜年迈,却也还要先向几位族老躬身施礼:“诸位族老,大雪难行,实不该让你们久等了。”
“诶,不过是按照族规明文惩戒,你又何必非要赶回来?大雪碍路,商道上定有许多麻烦等着你处理,此处有什么要紧?你的正事若被耽误了,这妇人就该罪加一等!”族老们对达尔孜客客气气,却将这客气全换算成对地上那老妇的罚罪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