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珍看她不过虚张声势,回道:“若钱货两讫,我为子民,自然该拜王族;但白吃白拿,我为善人,难道不该是你七哥拜我么?”
“你!我看在你阿兄宗绰的份上才放你一马,你别得寸进尺!”宝莉珠一拳砸出,却被阿史那羽上步一拦,结结实实替宗珍挨了一拳。
“咳,咳,咳!”阿史那羽差点要将肺咳出来了似的。彦文凑上,与宝莉珠合力搀扶,才将他拉回案桌之后坐下。
宝莉珠顾着心疼七哥,彦文则代为招呼宗珍二人在旁入席就坐,为宗珍身后壮汉斟茶之际,瞥见对方帽檐之下一双熟悉的眼神,恍然一惊,险些失手将手中杯盖撞翻,被封云及时托住。彦文手脚麻利,一瞬间便收敛了惊慌,扫视一圈帐内其他人,并无人发现他二人这番小动作,便及时抽身退回宝莉珠身后。
他二人却不知,宗珍心细,余光早已瞥见,故作不闻不见罢了。
阿史那羽急喘停歇,对宝莉珠低声交代了几句,宝莉珠面露不甘,但想到自己刚才一拳打在七哥身上,不忍再让他劳神,只好不情不愿起身出帐,对宗珍却留下一个怨恨的眼神。
待宝莉珠走出,阿史那羽才开口:“听闻你豁出性命才抢到那雪灵芝?不过是条前途不明的商道,主事之位难道比你性命还重要?”
宗珍疑惑:“你派人监视我阿爷的商道?”
阿史那羽摇头:“盟友之间,本该互通有无,何需监视?”
宗珍:“你身为王族,自然不屑一个商道主事的位子,但于我却是比性命还重要,你不会懂的,也与你无关。至于你与我阿爷之间交易了什么,阿爷并未交代我,我也并不感兴趣,想来也与我无关。今日我来,只是为取走我该取的钱,这批货远超阿爷与你原本商定的数量,你的人该已清点过了,你与我阿爷商定的那部分,我自然不要钱,但多出来的部分,是我自己的生意,你该付钱给我。”
阿史那羽喝了口热茶,向怀里捂紧了汤婆子:“据我所知,原定本该是窝阔儿部的肉货。”
宗珍:“多陀部的肉品向来在窝阔儿部之上,又不是以次充好,你没道理以此为借口指摘我们。”
阿史那羽笑笑:“珍主事似乎总将我看作小人...你确实坏了我们原定的计划,凡事并不是你认为好,便是好的。你阿爷倒是个老狐貍,将这得罪人的话交给我一个外人来说...”
宗珍:“你若不愿给钱,直说就是。但多出来的货,我要原样带走,你总没道理抢我的吧!”
阿史那羽看了看她身后的封云,笑道:“珍主事冒雪送货,怎能叫你无功而返?我为盟友,自然要成全你。”
宝莉珠带人抱着一箱银锭入内,重重一落,置于在宗珍面前:“只多不少,你满意了?敢把算盘打到我七哥头上的,你还是第一个。”
宗珍粗略点了一下,是将多出来的肉货按价折兑,的确只多不少。他这样大方?得来太容易,以至不免为先前那些言语顶撞感到些许亏欠,将银箱交付封云,眼神示意让他先带钱离开,封云本就坐立难安,得了眼色,带上钱箱匆匆离帐。
彦文见状,自请送人交讫,随封云一并默默走出营帐。
宗珍从席间站起,走到阿史那羽身前恭敬施礼:“我阿兄说他心甘情愿认七王为主时,我尚以为是我阿兄愚憨,不想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请七王宽恕我的罪过。”
阿史那羽:“呵呵,如你方才所说,你不过赚你该赚的钱,有何罪过?”
他的笑中总似藏着刀,宗珍虽不喜,但此刻却要将戏唱完,故作惊慌跪下叩道:“刚才听七王提起...怕是我好心办了坏事,耽搁了七王的什么计划?若有宗珍能补救之处,必当尽力而为。”
阿史那羽:“哈哈,不再与你无关了?”
宗珍不语。
笑声乍停,他低头俯下,一双眼眸凌厉逼人,直勾勾盯住宗珍:“我不仅需要肉,还需要战马。”
战马...在他这里,战马似乎比人还重要。
宗珍的冷静,险些被他一双黑眸吞噬。他哪里羸弱?他只凭瞬息即变的一张脸,就可以吃人于无形了,他若为王,怎会轻易被人拿捏,只怕阿爷这回押错了人。
“我阿爷突然抬举窝阔儿部,并不全是为了压制多陀部的肉价,更为了将窝阔儿部拉下水?窝阔儿部并不知道这批货会被我阿爷暗中送到这里,但王廷若查到是窝阔儿部在后喂养你,必会明捐暗税盘剥他们至再不能翻身,你只需那时出手重金求购战马,虽王廷明令禁止私售,虽猜到你所行大逆之事,他们也只能豁出去铤而走险,为你效命!你一开始看中的就是窝阔儿部的战马给养?是从河流改道之后就谋划了?”宗珍忽地明白。
阿史那羽回身坐定,似笑非笑地盯着宗珍:“你果然有趣。”
宗珍刚升起的对他的一丝歉意又荡然无存,只觉得他可怖,为了一己之私,竟置他人全族于死地。
阿史那羽看着她脸上微变的神色,笑问:“你此刻才怕我,会不会迟了些?”
宗珍越想越慌:“你为何让我阿兄盘踞下虎啸岭?”
阿史那羽:“你以为你阿兄是我的人,还是你阿爷的人?”
宗珍不语,她所担心,不过阿兄的安危,若一句说错,只怕害了阿兄。
“你阿爷身边有你,我倒开始有些担心了。唉,我本是指望阿绪隆那蠢材,奈何你横空出世。”阿史那羽玩弄一般轻挑眉峰。
宗珍:“战马一事,我愿接手,必不让七王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