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文拿过纸笔,写下“有勇无谋率真可爱”八字。
“哈哈哈哈哈,一个痴心妄想,一个有勇无谋,你俩倒是有趣!”阿史那羽从侍者手中接过湿毛巾,亲手递给彦文,缓缓问道:“四太保可愿留下?宝莉珠喜欢那小马驹霄云。”
彦文擦脸的毛巾顿了一下。
“你若肯留,我奉你为一等幕宾,日后连宗绰见你也要行拜礼,宝莉珠也要让你三分。”与封云不肯轻易将阿史那羽放虎归山一样,阿史那羽也绝不肯轻易将四太保放虎归山。
彦文早知他会有此番抬举,表面说得好听,不过是威胁:彦文若识抬举,他可将彦文扣在军中;彦文若不识抬举,月底交还给雾原军的恐怕只是四太保的一具残躯了...只好假作为难,退后一步俯身落笔,抖抖索索在纸上写下:愿做公主帐下奴。
阿史那羽收起笑意,将纸笔收回,狠狠盯住他:“呵,刚才你若轻易答应,我可能今日就会废了你!”说话间,将方才七个字卷起,交给侍者吩咐道:“给宝莉珠送去,让她安心。”而后才又转身,凑近彦文身前,居高临下道:“封彦文,你真的喜欢受虐也罢,或是给自己留后路也罢,从今日开始,你再做不回四太保了!哈哈哈哈,去吧,好生伺候宝莉珠!哦不,去好好享受我给你的赏赐!”
......
深夜,商道别驿。
车队行色匆匆赶回,宗珍顾不上休息,匆匆敲开大巫的屋门。
开门的小徒儿惺忪着睡眼:“珍主事回来了?大巫已经歇下了...”
宗珍推开,径直闯入:“大巫!大巫他什么都知道,对不对?阿爷怎么会选择那个病秧子?大巫!”
小徒儿急忙关紧屋门,小声拦下:“珍主事莫要深夜里大喊大叫,大巫年事已高,前日私下为你阿娘卜卦,耗了气血,这一日都在内室调息,难得睡下,不如明日再来吧?”
“让她进来。”内室传来大巫的声音。
小徒儿入内,将紧紧盘曲在大巫身上的数条小蛇引回罐中,匆匆收拾一番,扶起大巫,而后退下。
宗珍见状,惊骇道:“大巫为我阿娘卜了生死卦?我阿娘从不卜卦,家里出事了?!”
大巫微睁双目,气息略有不足,摇头道:“此番卜卦,我竟受反噬,可见那孩子非寻常命格,我恐是要折寿了。”
宗珍:“哪个孩子?我阿娘为谁卜卦,她在哪里?”
大巫不过说了几句话,却气喘吁吁。
宗珍起身:“我这就开库取人参来,大巫等我!”
大巫:“回来...”
宗珍既着急问阿娘的情况,又担心大巫的身体,扶住大巫,从怀中掏出一琉璃小瓶,打开盖子便朝大巫口中倒下药水。
大巫无力抵挡,稀里糊涂被她灌下不知什么药水,瞬时上下清冽开阔,润胸聚气,收回半条命似的。
“我昨日为帮他搭造火膛暖帐,呛入许多烟尘,他赏我这瓶药,说是从雾原军俘获的秘制方药,可造血活气,果然好用。”宗珍庆幸道。
大巫缓和些,竟能苦笑出来了:“唉,受他反噬,得他解救...不可说,不可说。”
宗珍隐约听出来,怎的大巫说的那孩子就是他么?阿娘怎也卷在其中,阿娘早知道七王的事?对,阿兄说过,当初不肯投军时,阿爷也奈何不得,是阿娘突然相劝,阿兄才投军的...阿娘知道,而且支持?
“不问了,不问他的事了...大巫,我阿娘呢?”宗珍急着找阿娘寻找答案。
大巫:“唉,我留不住...她昨夜随南下的一路商队走了。”
“什么!我阿爷怎会让阿娘离开?是阿爷,阿爷将她带出来的?”宗珍大惊。
大巫点点头。
宗珍唤人进来,将大巫交给小徒儿,又匆匆去议事厅寻阿爷。
小别重逢
宗珍从大巫处刚刚走出,忽听得身后一声轻呼。
“珍姐姐,这里!”宝莲正躲在暗角东张西望。
宗珍循声找去:“莲妹妹?”
“嘘!”宝莲不容她多说,匆匆将她拉到身边,示意不要出声:“先跟我走。”
躲开岗哨,又绕开车队进出的人多之地,宝莲将宗珍蹑手蹑脚引去帐房之后一处库房,这库房原本是储藏冻肉之处,偏僻腥臭,也不知宝莲如何识得这里的路。此番出货之后,库房也已空置了,大半夜来这里看什么?
黑灯瞎火,曲曲折折,宗珍满脑问号,忍不住弯腰跟在宝莲身后小声问:“咱们到这来做什么?”
宝莲急忙回身堵住她的嘴,神神秘秘地抬手指了指房顶。
房顶之上隐约蹲着几个乌鸦一般的黑影,宗珍不可置信地点了点头,宝莲才放心松手,继续带她摸黑绕到库房之后的矮墙之下,轻轻戳开墙下一个小洞,带头钻了进去。
宗珍犹犹豫豫,但见宝莲藏着什么大秘密似的,只好紧跟在后。
洞口窄小,若不是身型细软的年轻女子,恐怕也只有猫猫狗狗才钻得进来。
宝莲默默将宗珍扶起,双双贴在黑漆漆的墙边站定,凉意瞬间袭骨而入。伸手不见五指,宗珍有些无措,但又不能多问,库外还有几双眼睛盯着...这里定发生了什么,而宝莲还不至于害她。
宝莲悉悉簌簌从袖中取出一块东西,放在地面上,朝对面一推,东西便咕噜噜滚去,滚过窗下月光照亮之处时才看清那竟是块土豆,而对面墙壁下也一阵悉悉簌簌,似有活物摸索着接下了土豆,而后是急促地狼吞虎咽起来,是人!宗珍心中一凛,欲上前查看,被宝莲拉住,小声提醒道:“小心窗上映出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