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胆大心细,叫宗珍也刮目相看。
对面墙下之人大约听出今夜来了两个,骤然停下咀嚼,悉悉簌簌摘下了什么物件,同样咕噜噜滚了回来。
宝莲摸索着拾起,交给宗珍。
宗珍摸了摸,是块有纹路的坠珠,这坠珠通常是荡在男子脑后辫发的绳结之下,而东北诸部,男子束辫者只有最北边的窝阔儿部...宗珍吃惊,拉住宝莲:“快走!”
两人摸摸索索退出洞口,藏于角落。
宗珍趁夜色仔细看了看那坠珠,更加笃定:“别克津怎会在这里?你怎知他在这里?”
宝莲却也惊讶似的:“是云哥,云哥叫我务必第一时间将你带来,谁知你一回来就去了大巫那里,我只好守在外面等你...珍姐姐,里面那人就是你的未婚夫婿?”
宗珍不甘地点点头,但仍困惑:“云掌柜又是如何知道?别驿里到底发生了多少事?”
宝莲:“前日从营部回来,你阿爷便被叫走,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别驿紧跟着里里外外乱了好一阵子,到了晚间又不见了干娘,我与云哥担心干娘又被你们族人困在何处,便趁夜四处寻找。找到库房时,恰好看到几个身穿白衣的蒙面人抬着一个麻袋溜进了库房,我们本打算等那些白衣人走后去查看,谁知白衣人刚走,从房顶上又跳下几个黑衣人...”
按宝莲所说,阿娘那时大约已从大巫处离开,趁乱混入了商队,时隔两日,想必早已入了星海,星海此时兵荒马乱,也不知阿娘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宝莲见她神游方外,推了推:“珍姐姐,这里到底怎么一回事,黑衣人为什么要救他?”
看来阿娘的离开果然是阿娘自己的主意,只是竟真的舍下了自己和宗烈,宗珍心中有些难过,一时不知该成全阿娘,还是该去寻回阿娘...思绪被宝莲打断,宗珍终于回过神来:“黑衣人救了别古津?”
宝莲重复道:“嗯!他本来半死不活,只剩下一口气了,库房那么冷,关上个三两日必死无疑,白衣人好像算准了时间,就等你回来似的。房上有人,我们只能等后半夜从那狗洞钻进去,那人当时已被黑衣人解开了手脚,并简易做了包扎,定是救助过他的...珍姐姐,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救了他,不干脆将他救走呢,救人哪有只救一半的?”
宗珍:“呵,那病秧子竟也想插手我的婚事。”
宝莲:“云哥让我提醒姐姐,这两拨人来者不善。”
宗珍看了看宝莲:“你们不怪我和阿娘利用你们么?”
宝莲笑道:“珍姐姐救过我,干娘也待我好,我当然也希望你们好。至于云哥...他顾着我的心意,能帮上忙的,自然也要帮忙。”
宗珍惭愧又羡慕道:“那云掌柜待你妥帖,是因为莲妹妹你值得。”
宝莲憨笑道:“哈哈,干娘也对我说过这话,云哥还吃味呢,你们可不能再这样捧着我,倒吓跑了他。”
......
另边厢,封云与如玉终于相见。
“你有没有受伤?他们有没有为难你...”封云关上门,便将如玉拉到怀中,上下左右顾看,在他心中,他对如玉的亏欠又增多了一分。
如玉挣扎道:“你这样拉着一个男人看来看去,成何体统啊!”
“这几日,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我么?下了那么大的雪,我一个人在外面...”封云将她熊抱在怀中,俯下脸磨蹭她温热的耳朵与脖颈。
数日不见,封云颚下已长出了胡须,硬邦邦凉冰冰地戳着。在雄壮魁梧的男子气概面前,她李如玉扮得再像男人,也是徒劳吧。
如玉轻轻别过脑袋,抬手摸了摸他下巴上的胡茬:“我百密一疏呢,应该长出这样的胡子才对,宗珍的阿娘就不会看出来了。”
她心里还是没有他...这种时候,竟研究起胡茬来。
封云再扛不住她指尖在下巴处的摩挲,扽下她正掐着自己胡茬的手,环绕固握在自己身后,另一只手向身前将她踮起,终于触碰到她的唇边,狠狠扎了下去。
羌厥冬衣厚重,他坚实得像只棕熊,如玉抓握不住,挣扎也不痛不痒,只能老老实实被他大力悬起,脚跟也早已离地,只剩下一张脸可以抵抗了。可她越想低头扭闪,越像迎合他的吻似的,他的唇齿每每向下追来,带着玩味,故意用胡茬顶撞刺挠她似的。
她终于被扎得抬脸向上逃去,下唇却还粘在他齿间,如同被诱进了对手早已设伏的峡道,当她意识到危险时,已来不及回头了;而趁着她失算一般的微启双唇,他果决地席卷了她慌乱的阵脚...面对失败,她第一次失去了斗志,敌军源源不断围剿而来,万般武艺也无用了,她只能闭上了眼。
可是他初尝胜利的滋味,怎肯见好就收,竟一朝得势,紧咬不松,势要将她揉得粉碎似的。
穷寇莫追,穷寇莫追啊,他到底懂不懂兵法!随着他的索取愈来愈深,如玉幡然醒悟:自己是他的夫人,并不是他的俘虏啊,她至少还有议和的条件,怎就窝窝囊囊认输了?绝地逢生,或许还来得及...
如玉不再朝后仰躲,趁他沉溺之时,睁眼迎上他向前压去,他嘴角竟不自觉地向上翘了翘,松开了制衡在她手上的力道,等着她还击似的...原来他的睫毛垂下时是软绵绵的,被急促的鼻息吹上,便微微卷起,看得她心中毛毛的,好像连带着下巴上火辣辣的胡茬也柔软了些,明明处在被掠夺的弱势方,为何却突然对他产生了怜悯心,这种奇怪的感觉,让她对自己不禁疑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