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作为干女儿,扶柩在侧。
如玉与封云立在远处,观望着,商量着。
宝莲远远瞥向他二人,想起昨日自己莫名其妙断了片,而醒来时,云哥也不曾多有解释,似乎隐瞒了什么似的。说起来,从远处看他二人站在一起,恍惚好似看见了隋夫人...是云哥瘦了么?
“莲妹妹,多谢你。”宗珍肿着眼。
宝莲回神:“珍姐姐节哀,为了干娘,你也要振作些。”
宗珍勉强点了点头:“阿娘她是不想让我去雾原送死,也不想连累我阿兄,好在身边有你,她信得过你...我替阿娘多谢你。”
羌厥人此时入雾原,多半有去无回,宗珍娘将信交给宝莲,也是为儿女计吧。
“其实云哥...”宝莲话到嘴边,还是觉得不提的好,转而囫囵道:“云哥本也是要带我去雾原的,我去自然是方便的,珍姐姐放心,我定不负干娘嘱托。”
“我阿娘,她是个苦命的人,”为了让宝莲知道这封信的重要,宗珍决定将阿娘的事告知宝莲:“二十多年前,我阿娘只是个丫鬟,陪家主夫人护送烟朝安平公主入羌厥和亲。”
宝莲:“安平公主?”
宗珍点点头,叹道:“当时老可汗与我阿爷刚平定草原,草原民生荒废数年早已满目疮痍,只能不断南下骚扰边境,抢掠物资。烟朝皇帝为防雾原军坐大,不肯拨兵雾原,而派出和亲公主,并赠以丰足衣食嫁妆,以换边疆安平,也因此,赐名和亲公主为安平公主。我阿爷看出烟朝君臣异心,试图说服老可汗一鼓作气,南下夺取鸦坪关,自此可据关挟制雾原军,来日所获将远超一个和亲公主的嫁妆。但老可汗急于获得王位正名,他只要取了烟朝公主,便是天下公认的草原之主。”
宝莲:“传闻安平公主死于半途,难道是你阿爷?”
宗珍:“杀死安平公主的,正是我阿爹。”
宝莲:“啊?那你阿娘怎会与你阿爹走到一起...”
宗珍:“是啊,若我阿娘死在那场刺杀当中,或许就可免去她后半生的痛苦。我阿爹是阿爷的长子,不像我那自小娇养不堪用的叔叔,他是草原上真正的勇士。阿爷主战,便命阿爹暗中截杀安平公主,阿爹也是下手之后才发现那安平公主只有十四岁,不过是一个无辜棋子罢了,后悔之余,便放过了和亲队伍一众干人等。”
宝莲:“可安平公主一死,即便你阿爹放了和亲队伍,他们也必是死罪啊。”
暗度西山
宗珍摇摇头:“当年为防雾云军混入和亲队伍,老可汗曾与烟朝皇帝约定,和亲队伍只能由阉人与侍女组成。阉人趁机离散,无人关心他们的死活,但那些侍女却是由许多雾原军遗孀假扮,为首的正是我阿娘的家主夫人,她竟带人尾随阿爹,寻到了草原主营所在,并传图回雾原,引得雾云军长驱直入。羌厥军不敌,阿爷才知阿爹酿祸,抓住了一众妇人,抛于两军阵前,才缓得一时喘息。也是那时,阿爷才知那为首的妇人竟是雾原军主帅的夫人,为替阿爹赎罪,阿爷将她献于老可汗...”
宝莲吃惊地张大了嘴巴,那,那岂不是封云的母亲!
宗珍:“起初老可汗仍试图求和,对那妇人礼待有加。阿娘为救主,暗中向阿爹求救,阿爹敬她主仆二人忠勇,更不屑阿爷阵前以女俘为盾的做法,竟果真将她主仆二人暗中救走,惹得老可汗大怒,铁骑寻踪,很快便将三人全抓了回去。妇人感念阿爹与阿娘的伟人,主动揽下罪过,自此被老可汗单独关押在密牢,无人可靠近。阿爷为救子,只得谎称阿爹受阿娘的勾引才色令智昏,看在往日功勋望老可汗从轻发落。老可汗本就与阿爷政见相左,趁机将阿爷整部贬斥东北,但将阿娘赐予阿爹。”
宝莲叹道:“难怪干娘在营部时那般遭人欺辱,他们大概是把怨愤都发泄在干娘与你阿爹身上?”
宗珍点点头:“族中辉煌全凭我阿爷和阿爹在前征战换来,可一旦出了事,他们却全忘了那些荣耀本就不属于他们...所幸我阿爷仍是族长,又经营商道维持住了族中生计。阿爹自认亏欠阿娘,又或者想赎罪吧,他待阿娘极好,阿娘也短暂过了几年平静的日子。”
宝莲:“那...那家主夫人呢?”
宗珍摇摇头:“阿爷举族受连累驱至东北,很难打听可汗主营的消息。只听说烟朝皇帝突然改变了心意,向雾原军划送大量物资,力撑以战止战,此后边关战事不停,阿爷倒是得偿所愿...不过,五年后,老可汗策立太子,特唤各族大巫入王廷朝贺,阿娘趁机扮作巫徒,随大巫去了一趟,这一趟走了月余,回来时,阿娘便魂不守舍。而后不久,老可汗突然派人传令,要赐死族中大巫,大巫是部落的吉祥,族人不肯,险些造反,族中便有知情人出主意要阿娘继续以巫徒身份替死,阿爹为救阿娘,自请献祭天神,替大巫赴死了。”
宝莲唏嘘道:“你阿爹是救大巫,也是为救你阿娘。”
宗珍:“阿娘临终时,一定告诉了你将信送去何处,对不对?可是雾原封府?”
宝莲点点头。
宗珍叹道:“我阿娘守了那封信一辈子,临死也带在身边,定是很重要。莲妹妹,谢谢你,能认识你一场,是我与阿娘的造化,阿娘可以安心去了。”
宝莲困惑道:“珍姐姐,你既然知道这封信的去处,还要送么?你阿兄还在代州与封家军为敌,万一这封信...”
宗珍笑了笑:“阿兄,是我阿娘劝去前线的。莲妹妹,答应我,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他们。”说话间,眼神看向远处的云掌柜与隋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