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却瞬时搂抱住她,埋头在她肩下,似偷偷擦泪一般贴面蹭了蹭如玉的衣肩。肩头衣领被宝莲蹭下已点,露出皎白瘦削的锁骨,宝莲错愕了一下,轻咬住衣领一侧,缓缓向肩外滑去...一道梦香兰花瓣般的旧伤疤恰好在锁骨边缘处展现出来。宝莲停了下来,眼光向下,锁骨下缘又是一道细长疤痕...
宝莲松了口。
如玉:“是不是...吓着你了。”
宝莲不忍看,将衣襟急忙合上,趴上如玉肩头,双手从后腰向后背上摸索:“一...二...三...四...呜...”每摸出一道疤痕,宝莲便数一声,可数到四时便数不下去,窝在如玉肩头便落下豆大的泪珠来。
如玉眼见她又气又哭,也不知还能如何安抚,轻轻拍了拍宝莲的后背,小声道:“怎...怎的又哭了?我错了,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行,你不要哭啊!”
宝莲:“呜呜...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哭过?”
如玉想了想:“啊,我不记得了。”
却不知为何,宝莲越哭越凶。
如玉舔了舔嘴唇,越觉得自己嘴笨,急忙道:“你这是...是不是怪我不够诚心?我骗了你,是我该死,我认打认罚...我要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补偿你?我早就当你是我亲妹妹,你若...”
宝莲哭着砸了一拳她的肩头,又忽地后悔了似的紧忙揉了揉,呜呜咽咽道:“我才不要做你妹妹。”
如玉惭愧道:“是,我是没脸这样讲的。”
宝莲:“告诉我...你的名字。”
如玉叹了口气:“李如玉。”
宝莲仍背着脸窝在她肩头,但哭声渐小了些。
“我...我小时候在军营里...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如玉试图解释,但发现如同狡辩,住了嘴。
宝莲却都懂似的:“所以他们都叫你玉公子。”
如玉:“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一直都错了。”
宝莲:“李如玉,你没错,是我错了。”
如玉以为她仍说气话:“不,在青州那间药铺,你骗薛蕤来救我时,我就知道我错了,是我误了你。”
安静良久。
宝莲哭声已止,轻轻抬身,看向如玉,眼神空空洞洞,怅然若失道:“你从那时起,就觉得错了?从很久以前,你就觉得,错了?”
如玉想要从她眼中寻找一个答案,可又不明白那答案是什么,此事当然是自己的错,可宝莲话语间的意思却好似她不该认错似的...是不是自己还是说错了什么话?试探着回道:“哦...从...从淄县么?从淄县,我就错了的,我一早就错了的...对,一开始就在淄县,我从那时就骗了你...”
她全然不明白宝莲在怨怪什么,胡言乱语着。
宝莲眼神哀怨着,伸手堵住了她的嘴,苦笑道:“李如玉,你这样的人,不该困在这里。我们一起离开这,好不好?”
如玉:“宝莲,与我回将军府吧。我答应你,一定将你父亲与冬秀救出来,与你团聚。”
宝莲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角落上用升平结歪歪扭扭地绣着一对蝴蝶。
如玉:“绣成了?”
宝莲不叫她细看,只轻轻塞进她衣袍之间,而后细细将她衣衫拢好,重新搭好腰扣,将外衣也为她披上:“我今日刚刚绣好,手笨了些,绣得难看,你不要嫌弃。”
如玉:“是送给我的?”
宝莲:“李如玉,你记住,你没错,是我错了。”
如玉莫名,摸不透宝莲的心思,不明白为何宝莲送了手帕还要说气话,又为何明明说着气话,却对着自己笑得像哭?
宝莲盯着如玉:“你没错。但你骗了我,你是欠我的,有一日我会要你还的。”
如玉总算听明白了似的:“我日后再不骗你,我这就带你回府。”
宝莲却退后一步:“府上正是难关,我此时跟你走并不合适。你若有心,改日再来接我吧。”
如玉不放心道:“那你...”
宝莲苦笑着:“你以为我还会为你寻死觅活么?”
如玉叹了口气:“莲儿,等着我,我一定来接你。”
琴声渐渐消散,夜晚终归宁静。
......
羌厥退兵途中。
篝火前,宝莉珠扒开封彦文的嘴,囫囵塞了一粒药丸下去:“吃!”
阿史那羽瞥了一眼,竟笑了笑。
宝莉珠得意道:“七哥,全凭这哑毒,他为了解药,竟真的杀了封荣!”转而对封彦文呵道:“你听着,我宝莉珠说话算话,答应你的就不会爽约,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便将解药分三粒喂给你。今日便是第一粒,等随我们打了老三,我会给你第二粒,等我七王即位,我给你最后一粒,那时你便自由了。”
封彦文笑着点了点头。
宝莉珠看他笑,却莫名来气,方才还好好的,这时却突然朝他狠狠扇了一巴掌:“你笑什么!要不是看你于我七哥大事有用...你这样卖主投敌之人,真该千刀万剐!”
封彦文舔了舔嘴角的血迹,仍享受似地抿着嘴笑了笑。
阿史那羽眯着眼,假意训道:“宝莉珠,咱们虽打了败仗,但你知内情,何必动怒?四太保归顺了我们,便是我们的贵客,还是那句话,你不可过分折辱。”
宝莉珠:“什么贵客,他是我的奴隶。”
阿史那羽:“你若亏待他,烟朝人会耻笑我们;但你若善待他,烟朝人会羡慕他,日后何愁没有更多人来投效我们?”
宝莉珠想了想,从火上用刀片下炙好的羊腿肉,塞给了封彦文:“吃!贵客!”
彦文鼓着腮帮,起身缩回路旁临时搭建的公主小帐,径直躺下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