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原代州。
将军府已被方同顺带中都军奉旨查抄,所幸老将军已被敖起等人护在乡下老屋避世隐居,未受连累。
老胡和月红也早早遣散了家丁,望着将军府由盛而衰,不免各自感慨。
所幸封家世代功勋,又在雾原百姓中甚有威望,段太后尚不敢赶尽杀绝,只将封云贬为庶人,责其夫妇二人不得复归雾原。方同顺亦做足表面功夫,依章办事,并无过分为难。
封云卸下铠甲,心中郁结。
如玉心有愧疚,自责道:“是我执意将那假玺交给丞相,这才害了封家,你恨我也是应该,我…是我对不住你,对不住封家。我已签好了和离书…我看那方副使不算恶人,对段太后也不是尽听尽信,我打算将方公公之死的实情告诉他,或可有转圜…”
封云最后摸了摸那跟随了他数年的甲衣,转身面对如玉:“你打算一人认下这欺君之罪?那太后问你真玉玺在何处,你打算如何应对?你不愿再让张宝莲卷入其中,因此你只有栽赃给庞显…你还打算独自闯去星海送命?时至今日,你难道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你明知道我根本就离不开你。”
如玉皱着眉头:“封云,正是因为我明白…相信我,我会保护好我自己。”
封云揽住她的双肩:“你叫我如何相信?你休想甩脱我。我同意将那块玉玺交出时,便料到有今日这后果,就算你我二人还了对她张宝莲的亏欠,如今她已贵为护国大将军夫人,以后还有无限荣华富贵,你也该放下自责了!我封家世代丰功,还不至于经不起一次打击,这算不得什么。雾原军所追随的,从来都不是一块冰冷的令牌,他们追随的是我这个人,你难道不信我封云!”
如玉:“我信...可...”
封云:“李如玉,你早已不是一个人,你是封家人,你明不明白?”
如玉彷徨无措,羞愧地点了点头。如今她心中的自责,眼底的亏欠,言语中的心疼,比起对宝莲,更多是对封云,而她不知,这恰正是封云最想要的。
夫妇二人两手空空走出将军府。
临街百姓无不提着竹篮,装满衣物吃食,殷切送上前:“封将军,带上吧!” “这里还有,都带上!” “也带上我的!” “还有我的,我的!”…
两人四手,哪里带得了这么多东西。
封云跪在长街之上,解下腰间蹀躞上的囊袋,装入一掊净土,含泪向百姓们拜别:“我封云有愧,不能再守护雾原,然雾原军仍在,百姓仍在,我封云次去亦无憾了!”
如玉亦陪他跪地叩拜百姓三个响头,两人未带走一饭一蔬,空空去了,留下一街百姓怅然不舍。
月红与老胡早已打点好车马包袱,等在代州城外。
封云:“老胡,你此行务必护好月红。待到了隽州,替我交待老五彦邦,对方同顺不可不恭敬,但也要懂得迂回周旋,保存实力为先。”
老胡疑惑道:“少主何意,不随我们同去么?”
月红亦听出不对,急忙拉住如玉:“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一起去隽州?那里紧靠羌厥的横谷山脉,你们在那里落脚,既有我们照顾,亦不算抗旨啊。”
如玉笑了笑:“月红,五哥为人憨直,那方同顺却是个油头滑脑之人,他看似顺从段太后,却又有自己的门道,只有你过去陪在五哥身边,时时提点他,我才放心。你二人也当照看好老胡,莫叫他无依无靠。”
月红这就红了眼:“你们…你们骗人。”
如玉替她擦去眼泪:“我已先去信五哥,若不是告知他留在隽州接应你,只怕他已经闯入代州惹出事端,合该只有你这脾气才能降得住他。人事沉浮匆匆,你二人莫辜负了好时光。”
月红点点头:“可你们打算去哪…他若问起我,我该怎么说?”
如玉笑笑:“你就说,我二人已去到了横谷山脉,不准他来打扰我二人的清净!”
月红不放心:“对我,也不能说么?”
如玉摇摇头,但笃定地拍了拍月红的肩头:“但我们一定还会回来!”
大太保封彦彰、二太保封彦礼此刻亦换上便衣匆匆追出城门。
封云远远呵道:“你二人何时也这样婆婆妈妈!”
月红流着眼泪,却戳空白了一眼封云,惹得如玉咯咯笑了起来,气氛莫名变得好笑起来。
彦彰、彦礼扑通跪下:“义父!”
“唉呀,我又没死,说好了不是,你二人给我好好守城,军中有你二人,羌厥不敢来犯,那方同顺亦不敢动你们。”封云心中不舍,却做出一副百般嫌弃的样子来。
“义父放心,我二人绝不叫百姓不安。义父此去隽州,万万保重,我二人等义父回来!”彦彰彦礼尚以为封云夫妇是按计划往老五处去。
老胡叹了口气,月红想说出实情,都被封云瞪眼堵住话头。
“好了好了,你二人快回去守城!莫不是,这就不听我的号令了!”封云赶人。
彦彰、彦礼不敢不从,但起身交代如玉:“你可千万照顾好义父,别叫他冻着饿着…你也照顾好自己,老五粗心,万一缺了什么,短了什么,只管捎信回来!”
如玉笑着点点头。
封云觉得不像话,朝二人后腿各踢了一脚:“我就那么废物?我什么时候用得着她照顾?你们还走不走!”
“哎嗨,走,走,这就走。”二太保封彦礼刚湿了的眼眶,被这一脚给踹了回去,拉起大太保便往回跑。
月红等他二人走远,才对封云阴阳怪气道:“少主,你可要照顾好夫人,她是个女子,不能冻着她,饿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