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歪着头,发顶的呆毛也跟着晃晃,看着露西像是想把什么东西都塞在他怀里,立马动作敏捷地把手中和手边的东西放回床边柜上,他举起手投降,“拿不下、足够了,感谢露西小姐的好意。”
然后不知哪里就又惹得露西炸毛,气冲冲地走了,马克跃下地,在纳撒尼尔的注视下绕开一切障碍物走到他面前。
牧师装的男人抬手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镜框,眼神微动,但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马克很明白他意思地点头做出肯定。
在刚才那会儿,他病房里的监控就已替换了,但还是非常谨慎地没有开口交流,好似只是组合成员来看过了马克,表达一下关心,之后就冷待着两方都没有动静,最终组合团长给了这位‘退役成员’一大笔费用,送他回国了。
……
横滨。
江户川乱步随意地走在街头,他在这个时候出门,只不过是想偶遇和自己玩过几次的天真少女。
明明已经在一起玩耍过好几次,然而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或者说——是她没有名字,不需要名字、不必要名字,于是每次都让他的思想意识受影响,记不起问名字的话。
他迈着大步子走在街上,看着脚下的砖面突然陷入出神中,他好像有想到什么,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看了好一会儿平平无奇的地砖才抬起头,非常莫名地摘下帽子揉几下自己的头发。
又是那种奇怪的感受,就好像自己的意识已经受影响非常之深,在遇到一些问题和疑点时已无法进行[超推理],思维非常受限,当然普通的事件仍是一眼就可以得到答案,只有那些有关于神的线索他总是想不明白。
但是江户川乱步想,也许想不明白才是正确的,他不应该深究,保持目前这个状态就好,因为他知道的,一旦深究、一旦真正能理解那样的存在,那么也就意味着他也被同化了,到那时越过界限的他就再不能回到[人类]中。
理智对后果非常清楚是一回事,但真正的所想所做又是一回事,他埋头还想继续顺着之前的思维推理下去,忽地呼吸停滞了一瞬间,在他余光中掠过一片熟悉的裙摆。
一下破功的侦探服青年像是要跳起来那样,活力满满地向来人招呼:“你来啦!”
他抬起头,碧绿的眼中清晰映着一道快乐的身影,被他招呼的年轻女孩子回身,她也招招手,迈着欢快无比的步伐过来,“乱步!”
她好快乐,像是小鸟那样飞过来、跳跃在他身边,有洁白的羽翼、纤细的腿爪,但是等她一凑过来,支在面前的好看面庞上洋溢着笑,江户川乱步立时就不在意自己刚才想了什么,同样脸上是大大的笑容,但是他埋怨道:“我今天找你好久都找不到。”
江户川乱步把拿在手中的帽子重新戴回头上,然后叉着腰,他想了想,“我要和你说一件事,换个地方聊吧。”
牵着女孩子的手就往一个方向走去,虽然很多时候是不认路,但是对目的非常明晰、非常想要去到的地方,哪怕单纯地依靠推理能力也是能找到的。
在之前表现得严肃,但其实路上还是结伴去买了许多小玩具和零食,江户川乱步拆开了袋零食,从中拿出赠送的玩具——一只可以捏响的橡胶小黄鸭,他拿着捏了捏,不太好玩就递给身旁的女孩子。
无知者的怀中也抱着许多东西,但是举重若轻好似无物,她接过小黄鸭高举在空中,哪怕天上正挂着太阳、阳光有些刺眼,她也没有分毫感觉,睁着黯淡无光的眼眸,眼底勉强映着一抹模糊的黄色。
“鸭鸭。”她有点喜欢叠字。
因为很可爱。
江户川乱步点头,“很好,你认识到了,这是玩具小鸭。”至于活的鸭子那是另一种物种,她现在能把形象联系起来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值得夸赞。
听到他的话,无知者很满足欢欣地‘嗯’一声,她可比江户川乱步有活力多了,在这一条路上跑来跑去,一会儿去摸摸花坛里的花朵,一会儿低头看地砖跳格子,还去捡了掉落在地的树叶拿在手中,她有那样天真不知事地晃着脑袋走路。
路过一处站台时,江户川乱步看到,在保护着广告展示位的玻璃上,根本没有照出她的身形,她是不存在的。
他们要去到的是一个公园,由于地处偏僻,再加工作日的缘故,也就导致公园里没什么人,找了一条长椅坐好,把怀里那堆东西随意堆在一边,有一个圆盒玩具从购物袋里落出来,掉在地上还滚了几圈。
走累了长呼出一口气,江户川乱步顾不得去捡它,仰倒在长椅上,向坐在自己身旁的女孩子道:“我猜到了,”
“——你是谁。”
在他的目光中,女孩子脸上扬起灿烂如骄阳的笑容,她重复地问:“我是谁?”
许是今日的阳光太过刺眼,江户川乱步被穿过树荫照在脸上的阳光晃了眼,他眯着眼睛,慢慢吞吞地笑。
第52章 无知者·52
江户川乱步眯着眼睛,神情如常,语调上扬地道:“我知道你是谁,但我不知道你是谁。”
这是很绕的一句话,前者是代表江户川乱步已猜出了她的身份,但后一句则说明了他知道在自己身旁的女孩子是不存在的,哪怕她真切地在此、被他感知到,然而她没有实体,她并非人,并非一个独立的人,那她是谁呢?她谁也不是。
她是一道微小无比的意识,依附其它的存在而生,哪怕被赋予了这一个形象,却依旧不能改变她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