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母教团的教众衣饰上都有蝴蝶和花蕊的纹样,他们统一着灰袍,赤足行走,而在其余地方似乎都未有设限,看起来似乎是苦修士。
但对于天母信徒来说,他们丧失家园、经历灾难,度过惶惶不安的时期,而在到达天母身边,获得母亲的庇护时,却仿佛再度回到母亲的花园(子宫),他们进入圣堂之中祷告,便如陷入一场安眠,而等走出时,回寰在母亲掌心、感受过爱意的花朵落地,就有了无可比拟的勇气。
他们赤足踩在大地上,有了自我根植于此的意识,无论身在何方都能感受到在他们遥远的思念中,真切地有一根绳索,牵系在自己的手腕上,由此与他们共同的母亲有了关联,而她投下近乎永恒的、跨越时间和空间的慈悲的目光,注视着他们做出每一个选择。
母亲啊,她慈悲地张开怀抱,等待能真切地再次将他们拥入怀抱的那一刻,母亲啊,她已整理好她风雨顺和的乐土、永远无灾无难幸福安康的神国,只等待他们的回归。
天母的信徒皆平等地是母亲的花朵。
没有任何人例外,没有人高高在上、令满心愁苦乃至不幸的人们怨愤不甘,他们认知到自己与同胞们共同立足在大地上,共享着母亲全部的爱,而哪怕此前有过苦难和不幸,然而他们都能从母亲这里得到补偿,得到那无言的爱的呵护/回报。
他们是平等的,在母亲这里能达成这一点,只要这份平等永恒不变,他们就永远是天母的信徒。
这是一份最卑微的信仰,然而他们自己未能认知到。
他们祈求也奢望来自人类不变的母亲的爱,哪怕其缥缈虚幻,但它并不是无望而不可及的……仅仅这样就能令他们欢欣并且满足。
人类的存在在世间、在宇宙太过微渺,而在他们自己看来,却觉得自我的族群壮大且伟大,他们心中燃着熊熊野望,还有对自我极高的赞赏,但是在由人类聚集而成的社会中,却又极其易于滋生自卑、悲观、愤恨等种种负面情绪。
当一个物种有了智慧,发展出属于他们族群、属于当前社会和对从前历史进行归纳总结后不断反思也不断进步的文明,当他们以自我(族群)为主体,以看似理性的思维提出哲学,当他们拥有了为族群更好地繁衍发展而设立的规则,就已停留在原地,意味着他们进行了自我约束,有了无法超越的上限。
至上的文明之下,近乎没有个体认知到一点事实,即——
文明是并不平等的,文明从来不存在平等,它并不能以平等与否的观念来看待。
停留在原地的族群中,作为‘不平等’的土壤始终滋生着最为原始的罪恶,从族群脱离蒙昧之初时就存在,一直不断地往下延续,个体的负面情绪也为组成罪恶的分子,无论在哪个时期都活跃并壮大,只有暴露在明面还是潜藏在看似繁荣的社会下的区分。
但因个体的寿命和个体的能量受限,因而这份罪恶在大多数时候并不明显——除了有领袖率领庞大的怀抱相同理念的群体,颠覆当前规则、创立新社会的时候。
然多数时候的不明显不意味着不存在,于是人类社会中,敏锐感知到那份罪恶(根植于人类社会的极多不平等)的人,及受罪恶影响而致使自身也深陷罪恶的人,他们病态地渴求平等,潜意识即向往平等,而这部分群体却是极为庞大的。
于是恰逢时机,秉持平等教义的天母教团才能极速地发展壮大起来。
而随着天母教团的信众增多,逐渐有传言流出——信仰天母的教众可以从灰雾中全身而退,并且获得天母的赐福,其人为善之后获得死亡豁免,信仰越深的信徒甚至能不吃不喝也不会死亡。
在最初这些传言仅被当做天母教团宣扬自身的夸大言论,然而随着愈来愈多身着灰袍的教徒出入灰雾中,并且不受影响、不会迷失,逐渐引发另一场动荡。
天母教团的教徒毫无顾忌地在人前展示身上来自于天母的眷顾,纷纷宣扬他们所信仰的天母的伟大,这一日渐庞大的群体在最初的聚集过后也逐渐扩散开来,到达各处积极救助他人,就在各种有关天母教团的夸张乃至离奇的传言都甚嚣尘上的时候,突然爆出一则事件——
某处基地因私下研究灰雾而致使整个基地所有人都迷失于灰雾中。
随之而来的,则是天母教团与带来灾难、散播灰雾的神祇有关的言论在民间大肆铺开,而各国官方沉默,没有对此发表任何宣讲澄清或说明,任由事态持续发展,因此大多民众对天母教团的态度,要么坚决抵制,要么投身其中信仰天母。
各处开始爆发宗教冲突。
而对于某些人来说,当天母教团的新负责人-平野秀子走到人前,她在人前展示自己的力量,当使用言灵时,轻易实现各种非自然现象,熊熊的烈火不仅在她身后燃烧,也还在那双艳丽如血的眸子中伴随着野望永存不灭。
她与平野宗秀有着相同面庞,只是更加柔和秀美,兼具了极强的攻击性,还拥有了非常人的力量,她是天母教团的领导者,率领着无数灰袍教众,现身说明天母对待她的孩子们的慈爱,进入灰雾中带出仅仅迷失、还未异化的人们,令他们重回世间,以此击破谣言。
当他们见证天母的伟力,能使人死而复生并且获得力量,就有无数人蜂拥而去,虔诚无比地信仰着天母,试图在这灭世之灾里获得庇护,与他们的信仰一同永存不死。
然而赤足踏在介于虚实之间的天母圣堂中的平野秀子,她张开手臂,这具躯体美丽、强大、握有力量,在那眉宇间还有对母亲的爱意和深深的野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