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淮年所有过激的行为都源于一切不安和失控感,陶家舶当然想过这背后的原因,或许因为自己并不是天生的gay,或许是5年前那次染血的逃跑,或许是异国的距离,还有那几天有意的试探。
帕特里克先生当然是一个处理异议很强的人,冷静的分析和思考能力,家族的产业在他手里被打理得很好。
但陶家舶是一个人,一个会随时变化的人,一个不能被裴淮年用过往熟悉的手段控制的人。
两个人的问题需要两个人共同解决。
裴淮年安静地听完,没有着急辩解,他从始至终都没有隐藏自己出格的占有欲,仅对陶家舶。
他做足了准备,当然包括道歉,他先低头认错:“My bad, tao”。态度良好,期盼法官能够从轻发落,至少给一个缓行的判决。
陶家舶无动于衷,油盐不进,甚至不打算深入讨论裴淮年的不安。
他拿出那枚耳钉,家族徽章在他掌心显得格外渺小,咆哮的棕熊终于自己走入密不透风的牢笼,用尽一切手段,终是困住了自己。
耳钉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出清脆的声音,那枚被陶家舶遗弃的耳钉孤零零地落在裴淮年眼里,在冰冷的台面上旋转,一圈两圈,终于倾倒。
陶家舶的声音随着脚步逐渐远去:“你想要的我给不了,我想要的你给不了,继续纠缠没有意义,威廉先生”。
微弱的落地灯抵挡不住黑暗的吞噬,光线越来越弱,挣扎了几下很快熄灭在寂静中。
第59章 My fairy tale-上
800平的公寓,陶家舶只在一小片区域活动。他坐在落地窗前,双腿交叠着,电脑放在腿边,他喝了一口热茶,抬眼看远处不知道哪儿升起的烟花。
裴淮年没有回来吃晚餐,陶家舶也没什么胃口。
里克先生端一个银盘,给陶家舶准备了一些酥软的点心和安睡的果茶。老先生优雅地放下银盘,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歉疚地说:“抱歉,陶先生,夜宵没能准备丰富。请原谅我,我在整理一些少爷的旧物”。
裴淮年不在的家的时间更多,他跟里克老先生相处这么久,多少也了解一些老人家的画外音。
他今天给老陶打了电话,心情不错,便顺了老先生的意思问:“什么旧物?不会是小时候的开裆裤吧”。
老绅士不会因为年轻人的玩笑话而生气,他微笑着示意陶家舶过来。
两人来到一个杂物室,说是杂物室,佣人每日都打扫,几个从天到地的柜子,整齐地摆着很多相同规格的收纳纸箱。
里克先生对每一个箱子里的物品都很熟悉,他从高处抽出一个箱子,陶家舶想帮把手,被老先生拒绝。
“这是少爷17岁那一年的物品,一部分被搬来这里,另一部分在St的庄园里”,陶家舶没有私自探查别人秘密的意思,里克先生打开盖子,替陶家舶免除某些不礼貌的行为。
他看着露出一角的纸箱,突然说:“说起来,少爷第一次去中国也是17岁,哎,我年纪大了也许记错了”。
里克先生借口说杂物室内弄乱了,要赶在佣人交班之前整理出来。
陶家舶回想了一下像刚做完6S管理的生产车间一样整洁的杂物室,不明白乱在哪里。他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不想拂了里克先生的好意,而他确实对裴淮年第一次去中国的经历好奇。
他思考了一会儿,终于掀开盖子。
收纳箱里有很多黑色的木盒子,不知道用的什么木料,这么多年仍然有一股松香味道,仔细看,盒子上仔细地贴着标签,钢笔手写的花体英文,第一个盒子写着2024。
陶家舶心里有某种猜测,他把所有的盒子都拿出来,依照顺序,是他离开英国那年直到今年,5年,5个盒子。
他有些意外,这种有仪式感的记录不是裴淮年的风格。
窗户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深夜的雨,下得不大,却砸得很重。
陶家舶的呼吸声跟着放大,他打开第一个盒子,一沓照片,主角是陶家舶。所有的镜头都是远景,一种礼貌保持距离的不打扰。
他在码头看货,戴着安全帽,深夜从公司出来,低着头。还有蹲在花坛上抽烟,和朋友说笑…
照片下面是一个平板,陶家舶按了一下,竟然还有电。
每个箱子都有一沓照片和一个平板,有人定期给设备充电,以保证裴淮年想看的时候能立刻看到。
平板只有视频,许多视频,主角依然是陶家舶。
他不知道裴淮年为什么在中国也这么神通广大,远景,声音不明晰,视频组合起来几乎有他这几年在码头,在公司,在家门口,在饭店里,甚至他回老院子跟老狗(小五)玩儿的画面。
他们按照时间线被收纳得很好,陶家舶在这一瞬间觉得他和裴淮年从来没有分开过,这5个盒子像五根手指,硬生生地将两个洲并在一起,5年,一千多个日子被这只手掌团成一团。
照片视频可能是裴淮年下属拍的,也可能其中有他自己亲手记录的手笔,在陶家舶没发现的角落,一次次跨越万里来上海按下记录键。
裴淮年记录这些也许是因为想念他,也许是因为...他们没有留下一张合照。
陶家舶觉得喘不过气,他抬起头,远处的烟花依然在燃放。一簇簇的星火冲上黑夜,瞬间绽放,在夜空中不留痕迹。
眼睛将快门按下,底片藏进心里。
陶家舶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伸向最后一个盒子。
比其他的都要小一点,木料很沉,盖子上镶嵌着一颗工艺极好的蓝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