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夫迟疑了片刻，“小的也不敢确定，不过若是旁边有人悉心照料着，时不时换换额头的帕子，应该天黑前就能退了。”
“嗯。”岑祁应了一声，转过身坐回了书案前，“卫钏，送送大夫。”
“是。”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书房内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岑祁自己清浅的呼吸声。
他手握着狼毫笔，微微低着头，心思却并未在眼前的折子上。
意识到自己走了神，他眉心微蹙，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他曾以为世间无论何事，都不能再让他的心掀起波澜，没成想，竟能被一个娇滴滴的女人扰乱了心神。
傍晚时，春华苑的人送走了卫钏，都通通松了一口气。
这已是主君第五次派人来询问夫人的状况了，搞得众人如临大敌，做什么都静不下心来，生怕被治了一个服侍不周的罪名。
好在云姝已经退热，她们也算是有了交代，不用再如此提心吊胆的。
芙蕖守在床榻边看着云姝，一时竟出了神。
说起来，今日的药还没喝。
想到此事，她神色微动，收回了目光。
云姝虽退了热，但还没醒，便让她继续睡罢，药……明日再喝也不迟。
心想着，朝颜从外边儿走了进来。
芙蕖看了她一眼，忍不住道：“每次卫钏过来，你都很上心嘛。”
朝颜一愣，脸颊有些发红，恼道：“你瞎说什么呢？我自然要弄清楚主君让他过来做什么，我这是在为夫人考虑。”
“是是是。”芙蕖看着她那嘴硬的样子，无奈一笑，“那你好生守着夫人罢，我去歇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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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姝又做了一个梦。
周遭是无尽的黑暗，空荡荡的，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抓不住。
只感觉有冰冰凉凉的像是蛇一样的东西从她的脸颊划过。
醒来时，她只觉得口干舌燥。
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看向一旁趴着睡着了的朝颜，轻唤了一声：“朝颜。”
朝颜睡得很浅，听见声音便醒了过来。
抬头对上了云姝的眸子，她愣了一下，双眼一下子便红了：“夫人，您吓死我了！”
话音落下，云姝只觉得身上一重，那哭哭啼啼的小丫头已经扑了过来。
她无奈笑笑，伸手拍了拍朝颜的后背：“我无碍，去给我倒杯水。”
“好。”朝颜鼻尖通红，擦了擦眼泪，起身去倒了一杯茶来，嗓音还有些哽咽，“夫人喝点。”
云姝坐起身子，接过茶慢吞吞喝着，脑袋还有些晕乎乎的：“我睡了多久？”
“夫人昨日清晨就发热，到现在，睡了一整日。”
朝颜神色满是不忍：“主君也太过分了。”
“莫要胡说了。”云姝将瓷杯递给她，轻声道，“说起来，顾鸢明日出嫁？”
“夫人，都这个时候，您怎么还惦记着外人之事？”朝颜很是无奈。
云姝垂眼笑笑：“回答我。”
“是，就是明日。”朝颜叹了口气，“这流程也不多，用不着夫人出面的，夫人可以留在院子里休息。”
听言，云姝眨眨眼，轻轻摇头：“我要去，我要亲眼看着她出嫁才能放心。”
她顿了一下：“我也好奇，主君究竟给她挑了一个怎样的夫家。”
休息了片刻，云姝便起身去梳洗沐浴了番，往书房过去。
朝颜还在耳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然后昨夜，卫大人又来了，还是在问夫人的情况，可见主君还是很关心夫人的。”
“嗯。”云姝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并未多言。
到了书房，卫钏还是照常在屋外守着，看见云姝过去，进去通传了一声，便将人送了进去。
“不必多礼。”
岑祁头也没抬，语气淡淡道：“大病初愈，便过来坐下罢。”
云姝正欲行礼的动作一顿，笑了笑，依言走到了书案旁坐下。
“昨日，让夫君担心了。”
岑祁没有吭声，但执笔的动作却停了下来，片刻才道：“你今日可好些了？”
“好多了，妾如今并没有哪里不舒服。”云姝轻声回答道。
岑祁应了一声，将书案边搁着的木匣子拿过来，递到了云姝手中。
“打开瞧瞧。”
云姝好奇地看着他，低头打开木匣子。
这里边儿放着的是一大摞契纸。
她眨眨眼，诧异地抬起头：“夫君，这是……”
“府上所有下人的身契。”岑祁面色平静，又道，“仔细看，身契下边是账本、掌家印和库房钥匙。”
迎着云姝受宠若惊的目光，他喉结动了动：“往后，你来掌家。”
“什么？”云姝眼睫轻颤，低头看了看木匣子里的东西，一时说不出话。
黑沉的目光压在她的头顶：“夫人，是不愿？”
“不是。”云姝忙出声否认，“只……妾觉得太突然了，怕自己做不好，辜负了夫君的信任。”
“慢慢来便是。”
岑祁静静地看着她：“我信你能够做好，能够操持好岑府。”
云姝眼睫轻颤，眼尾浮上了一层薄红，眼眸亮晶晶的。
“好，夫君放心，妾定会好好掌家。”
“嗯。”
屋外，朝颜百无聊赖地蹲在树边，数着小草长出来的叶子。
许是看她太过无趣，卫钏凑了过去：“这虫子有那么好看？”
朝颜一愣，转头瞪了他一眼：“是，哪有你这只大虫子好看？”
“……？”
卫钏怔愣了片刻，随即气得笑出了声，双手抱胸：“朝颜，你对我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