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祁在云姝身侧坐下,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杯茶,随后摆摆手,命朝颜退下。
“还生气?”
话音落下,云姝一顿,故作不在意道:“妾哪儿敢。”
“我看你敢得很。”岑祁看了她一眼,慢悠悠地抿了口茶,“之前不都没再自称‘妾’了?怎又说上了。”
“妾不敢忘了礼数。”云姝闷声道。
梨花打了个哈欠,从她身上灵巧地跳到了地面,昂首走着猫步,离开了屋子。
屋内静了许久,久到只能听见二人轻浅的呼吸声。
下一刻,噔的一声,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岑祁将手中的茶杯搁到了桌上,开口道:“近日宫中得了一批上好的料子,我去给你弄了过来,送去制了,开春便能穿上。”
云姝并未吭声。
男人也不觉有什么,仍然自顾自道:“还有些首饰和稀罕玩意,待会儿让卫钏送过来,你定会喜欢。”
“主君这是做什么?”云姝挑挑眉,转头看向他,“您是来同我赔罪的?”
话音落下,岑祁神色一滞,脸色冷了几分:“赔罪?云姝,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那你这是何意?闲来无事随手赏点小东西给我?”云姝咬了咬牙,“你出去。”
听言,岑祁眯了眯眼,神色又冷了几分:“你赶我走?”
“是。”
云姝强撑着挺直了脊背。
半晌,岑祁嗓间发出了一声嗤笑,随后起身站到了云姝面前,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云姝,这里是岑府,要赶,也是我赶你出去,我这段时日是不是太纵着你了,让你忘了主次,忘了尊卑?”
“是,主君说得对。”
云姝自嘲般的笑了笑:“所以该走的是我,对吗?”
岑祁眼中似乎闪过了一抹迟疑,神色松动了几分。
云姝并未注意到,只是笑着望着他:“那在这之前,我想问问主君,我是你的正妻,你为何要给我喝避子汤?”
见他不吭声,她轻笑一声,眼眶通红,眼中满是苦涩:“你是不想要孩子,还是说,你不希望为你生下孩子的人是我?”
岑祁沉默着没有吭声,只是松开了手,喉结微动。
眼前的人儿双眼鼻尖通红,眸中已覆上了一层水雾,小嘴紧抿着,可倔强得不肯让眼泪掉下来,只盯着他,不吭声。
男人眸中的情绪一松,动了动,抬手轻轻在她头上摸了一下,薄唇微张:“不是你想的那样,怎么哭哭啼啼的……”
下一刻,云姝抬起手,将他的手用力打开。
“你不必如此。”
云姝自嘲着笑笑:“你若另有意中人,我们可以和离。”
说罢,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跑出了屋。
“夫人!?”
她不知自己要去哪儿,为何要出来,只是不想呆在那里。
呆在那种压抑的地方。
她想自己一个人藏起来,藏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忘掉所有事情,好好睡一觉。
回过神时,她已经离开了春华苑。
冰冷的风呼呼的从她耳鬓发丝穿过,她只能漫无目的地跑着。
直到累了,才停下来喘口气。
云姝蹲下身子,此时已溃不成军,面上满是湿漉漉的泪水。
这是她第一次,输得这么彻底。
“和离……”
云姝想起方才自己冲动说出的话,只能哽咽着苦笑:“或许,这正如他所愿。”
等来的,或许是一封和离书,也或许他恼了她,直接给她一封休书,让她离开这里,也未尝不可能。
这场婚事,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错得彻底。
不……或许要更早。
早到她在陆府见他的第一面,就是错的。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陷得如此之深,如此无可救药……
等到哭得累了,云姝才感觉到浑身冰冷,手都有些僵硬。
环视了一圈,接着身后窗户透出来的光,她才意识到此处是藏书楼背后的那一片池子。
这片池子,她曾还下水去捡过香囊。
只是如今,像是已经结成了冰,连成一片。
云姝抿着唇,抱着自己蜷缩在窗边。
太冷了,许是面前的一大片黑暗,让她心慌不已,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岑祁……是我嫁错了你。”
另一边,岑祁依然站在屋中,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他在椅子上坐下,抬眼看向窗外飘落的白雪,神色阴郁。
许是得到了消息,卫钏出现在了门边,看了看芙蕖,小声道:“什么情况?”
芙蕖抿了下唇:“你进去。”
“我不敢啊!”卫钏整个人有些崩溃,压低了声音,“你先跟我说说,发生何事了?”
“就是……”芙蕖为难道,“夫人提了和离。”
卫钏:“……?”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卫钏口中小声念叨着,在门边火急火燎地走来走去,却压根不敢进屋。
“你别转了!”芙蕖颇为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去劝劝啊!”
卫钏叹了口气,认命般垂头丧气地抬脚,由很快收了回来:“朝颜呢!夫人哪儿去了?”
“夫人不知跑哪儿去了,朝颜去找了。”
“这样啊……”
卫钏皱着脸,犹豫了一下,还是认命地走进了屋:“主子。”
岑祁没搭理他。
他清了清嗓子,又唤了一声:“主子,夫人……”
“她冷了自己会回来的。”岑祁收回视线,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双一惯淡漠从容的眸中,竟叫他读出了几分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