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菱小声说,又偷偷看了眼周霁:
“局面都这样了,徐律师也在...周先生,我不能让你一个人。”
多么温柔体贴的说辞。
它或许打动不了二十岁的男生,可它能打动四十岁的男人。
周霁张了张嘴,又陷入沉默。
他怎么都想不到,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一次又一次,他也不得不承认,宋鱼或许真的没有开玩笑。
“我忍耐了很多。”
宋鱼不再关心于菱,只是和他对视:
“和你离婚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比起和你这种人共度余生,还是离婚会让我好过一点。”
这话半真半假。
厌恶是真的,曾经期待过共度余生是真的,现在明白自己争不过也是真的。
她不是很坚定的人,更不是决绝的人,她只是不愿意去做那条被人一脚踢开的狗,去摇尾哀哀乞怜。
身形不再挺拔的中年男人一言不发,拉开椅子坐到她对面。
“真的要这样吗?”
他看起来疲惫极了,又顾忌着外人。
过去这么些天,在外人的见证下,他们似乎终于可以坦诚的交流一次。
不是以为她恼怒的口不择言,也不是以为他能粉饰太平。
宋鱼这次,其实真的沉默了很久。
她注视周霁。对方眉头紧皱,看起来一丁点离婚的意愿都没有。
宋鱼出神了一会儿,终于真心的开口:
“不是于菱,也会是别人。我不想整日查你的手机,拉你的账单,然后去怀疑你最近又和谁走得近,有没有再次欺骗我。”
“我会变得歇斯底里,变成疯子,甚至以死相逼去逼你离职,换个城市重新开始——”
“而你,你到时候会怎么看待我呢?你会如何看待一个疑神疑鬼,不再温柔操持家务的妻子?”
“你会疲惫,会厌烦,你会觉得我生了病,很严重的精神疾病。”
我对你,并没有那么重要。
这段十几年的婚姻,相濡以沫,也没有那么重要。
她几乎粉身碎骨,才看清这个事实。
“所以,在我变成那个样子之前,”她道,“离婚对你我都好。”
“周霁,你别逼我。”
如果说前面都是摆事实讲道理,最后就是威胁了。
宋鱼不愿意撕破脸,成为泼妇大闹一场,但她也绝不会排斥这么做。
又是一片沉默。
没有人开口讲话,宋鱼也自认为说的足够清楚明白。
她甚至有勇气去直视周霁的眼睛,而后者却沉默的撑着额头,避开和她的对视。
好半晌,她才听到周霁沙哑的声音,他苦涩道:
“我知道了,你的想法我明白,我也理解。我做错了很多事,现在的承诺你也不会信了。”
“你…你让我好好想想,我要好好想想。”
很难去判断,到底是失去一个贤惠妻子的恐惧,还是让他身败名裂的威胁起的作用。
宋鱼不关心,也不在乎。
松口也意味着妥协不过是时间问题。
周霁摘下眼镜,双手撑着头,身形微微佝偻。
他看起来是真的心酸,也是真的难受,甚至显出几分老态。
换做是以前,宋鱼会很注意的调整他的饮食,让他养身体,让他足够意气风发。
可她如今却在想——
以后的于小姐,看到他越来越苍老的样子,还会爱他如初吗?
或许吧。
她注视着对面那张同样年轻不再的脸,有些出神。
面前传来茶杯碰撞的轻响。
一只修长的手把她常用的杯子拿了起来。
“牛奶冷了。”年轻男生端起茶杯,贴心道,“我去热一下。”
宋鱼恍然回神,才意识到这并不是他们夫妻单独的谈话。
“好,谢谢。”
多可笑,他们甚至无法一对一的坦诚交流。
就连这种场合,也必须有外人在场,才能达成一定程度上的一致。
“是我搬走,”宋鱼问她的丈夫,“还是你搬走?”
相较于以前无数次的拖延,他们都明白,宋鱼这次是认真的。
她愿意搬离这栋从媛媛出生就住在这里的房子,离开优渥温暖的家。
周霁沉默许久,才揉了揉眼角:
“我先搬走吧。正好我的东西也不多,而且...从媛媛出生,我们就住在这儿了。”
对这个家,宋鱼投入的心血要比他多得多。
这一点或许旁人不明白,但宋鱼清楚。每次回家都能看到整洁明亮的房间,和温柔微笑的妻子的周霁也清楚。
宋鱼点头,并不和他客气:“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实话,她一点都不想让这栋房子被什么人糟蹋。
住了这么多年,她付出这么多,周霁给出这个反应也是应该的。
徐靖航走过来,把茶杯放到桌上,她顺手接过:
“我现在上楼去卧室收拾你的衣物行李,你可以去书房看看,纸箱子我都准备好了。”
周霁顿了下,也只得苦笑:“好。”
宋鱼看得出他并不是真心实意的打算离开她的生活,不过是缓兵之计。
可她并不在意,也不在乎。还是那句话,事情的走向不由她,也不由周霁说了算。
她起身,去卧室打开衣柜,对着里头折迭整齐的衣物看了一会儿,才开始收拾。
这么多年,家里的家务都是她收拾的。
很多东西或许周霁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可是她知道。
那有什么用?
能换来任何一样实质性的利益,或者尊重吗?
宋鱼弯下腰,把东西一样样收拾到纸箱子里。